永远的淮阳师范042: 月上柳梢头

2022年03月24日 08:32 来源：美中时报王学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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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月16日，因出版琐事烦劳语文教育界前辈大咖顾之川先生傍晚小聚，闲聊间方知顾先生是我的淮阳师范学长。是日，天朗气清，茗茶飘香，人约黄昏，月上柳梢，淮阳平信桥至西关大道旁的柳絮悠悠然飘转而来。

王学义与同学在淮阳师范合影（左起：许中华、王学义、范晔）

每年微风轻拂，西关大道两旁的垂柳最早苏醒，一条一条的青绿，在阳光下萌动，在微风中摇曳，虽然还没有芽，春天已经涨满了所有的枝条，鼓鼓囊囊的喷薄欲出。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米粒似的芽就咕噜咕噜的冒出来，远看一片烟雾，朦朦胧胧，水墨淡痕，不禁感叹于“染柳烟浓”的描绘，细致入微，如神来之笔。

也就是这两行垂柳，迎接我到了淮阳师范，成了九二七班大家庭中的一员。

记得那时候的同学，大部分都柳棍儿一样苗条，精瘦精瘦，宛如没有发芽的柳条，满满涨涨的全是青春气息。早起跑操，上午上课前集体唱歌，“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小米饭羊肉汤嘿罗嘿”“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一条大河波浪宽”，一首接着一首，愣是把一个五音不全的农村毛头小子给熏成了“刘德华”。晚自习看半小时电视新闻，学普通话，练毛笔字粉笔字，弹琴画画，都是师范生的基本功，这种职业化的训练现在很多师范类的大学也做不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师生是那个时代的骄傲。

印象最深的就是图书馆。图书馆在学校的亭子北侧，围绕亭子的全是绿植，月季最旺盛，枝壮叶肥，重蕊叠瓣，芬芳娇艳。我喜欢这一片月季，肥大鲜美，鲜嫩欲滴，置身其中就是一个乡村小伙子进城看美女的感觉，惊羡咂舌，流连忘返，但是永远跟你无关。既然跟你无关，还是转个身进图书馆吧。图书馆很大，阅览室人很多，我记得在里面看《诗刊》《星星》，跟欣赏月季的感觉差不多，一首首诗歌都青春荡漾，哪怕是苦难，也是诗意十足，其实我也不懂什么是诗意，隐隐约约有月季的香味，时浓时淡，若即若离，朦朦胧胧的一片豪华，猛然觉得自己应该写几首玩味一番。写几首，那勉强就算个诗人吧，既然是诗人，就得有个笔名，于是一冲动写了几首诗，还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傲客。后来，北京的一个编辑部让我来北京参加笔会，学生处批了我假，答应给我报销往返路费，吃饭住宿自理，自己掏钱当然不行，北京之行也就这么流产了，从那以后我有了一个北京梦想。

在图书馆看诗的时候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是借书。从《三个火枪手》看起，连续读了《茶花女》《巴黎圣母院》《红与黑》《呼啸山庄》一系列作品，后来发现读的竟然是清一色国外名著。当时只觉得文学名著其实并不好看，因为无法解读理解其中的人事风情哲理韵味，翻译过来的文字也不觉得优美，尤其是《巴黎圣母院》中，大段大段对巴黎圣母院周边景色的描绘，惊叹于作者荡开情节细描工笔的本事，厌烦于无尽无休枯燥无味的华美场景，觉得还不如西关大道旁的柳树那么利索，一头秀发，亭亭玉立，风来婀娜多姿，风止妩媚多情，清清淡淡披发削肩，就那么静静的陪着你，相看不厌，闪亮着青葱的光华。

夏天的不知不觉的就来了，垂柳的叶子肥厚起来，体态丰满，风姿绰约。知了哼着长调，像一个缠人的孩子，无休止的趴在垂柳上吮吸着奶汁。树下，一个老先生坐在小马扎上，面前地上铺块红布，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广告词：麻衣神相。画像手法粗劣，但是有点邪气还有点仙气，一如太昊陵的泥泥狗，笨拙的造型，乌黑的颜色，粗犷的风格，让你真正体验到民间风情。我坐在“大神”面前，听弦歌台、太昊陵、曹植墓、平信桥、画卦台的故事。我对八卦感兴趣，伏羲八卦“气终而象变”，即事物走到终点(极端)则变向反面，所以夏至一阴生，冬至一阳生显得格外有哲理性，这又何尝说的不是人生呢？于是，默默的多次去画卦台，冥想于老龟现身；也曾经神游于曹植墓，与八斗之才的曹子建对酌清饮。《河南通志》记载：“曹植墓在陈州南三里，魏封陈思王”，同寝室同学告诉我，现在墓地有盗洞，可以钻进去看，最终由于距离远，未能成行，借用戴昕《思陵墓霭》一诗聊以祭告：“望入思陵墓霭长，天涯谁复见曹郎。亭亭古树含春雨，闪闪飞鸦背夕阳。七步才名归寂寞，一回尘梦合凄凉。无端两眼怀人泪，拭向东风漫举觞。”

秋风乍起，环城湖水初皱，两岸的垂柳已是香消玉损树老叶黄，干巴巴的在秋风中摇曳。早上跑操时候，每次踏过平信桥，都有“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感觉。跑步迎风，西风烈哦！迎西风，长空雁叫；望垂柳，风中飘摇；平信桥，露白地冷；环湖内，残荷纵横。就在这一年，我们毕业了，毕业走时的情景已然模糊，但是毕业前夕的霜天冷月却一直留在记忆中，如酒酝酿，甘洌遒劲，历久弥香。

毕业不久，我同学中两人已经仙逝了，心中黯然。记得那年冬天，其中一个同学家里办丧事，我们班十几个男同学一起前往吊唁，也是霜天雪地，冷风如刀，一行数人在麦田中踏雪步行，没想到遥遥中送他先走了。

生活是件不易的事情。三十年来，我们各自不断的挣扎、拼搏、前行，其实无论怎么折腾，我们都是西关大道上那些垂柳，站在那里一动未动，沐雨栉风，魂牵梦萦。春风一吹，你不得不绿；秋风一来，你不得不黄。人生苦短，世态炎凉，庆幸我们在那过往的光轮中相遇，朝露浮生中相识，没有富贵贫贱，没有成就高低，只有一段共同的淮阳过往，陈州故事，宛丘随想。

又是春天，米粒般的柳芽迫不及待的冒了出来，一层层新绿一层层烟雾，在一场新雨后脆嫩无比。一个明媚春天，一个亮丽的春天！三十年了，月已上柳梢头，我们还约在黄昏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