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忠文：迷人的过程哲学

2025年07月15日 05:58 美中时报薛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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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哲学”又称“机体哲学”或“有机过程哲学”，是西方哲学史上的一次颠覆性的革命。其主要理论代表有怀特海，哈特肖恩，柯布和格里芬。或许你没听说过怀特海（A.N.Whitehead)这位“英语世界最好的哲学家”（柏格森语）的大名，但数学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罗素的大名你总该听说过，怀特海则是他的老师。因着与中国哲学的深度妙合，过程哲学这些年也开始在中国开花结果，开枝散叶。

过程哲学创始人怀特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1861年2月15日– 1947年12月30日)

一切事物都是过程。把一切事物都看作有机过程，是过程哲学划时代的成就。过程哲学以“过程”而非“实体”为核心，认为世界是动态变化的流动过程，而非静止不变的实体集合。19世纪末，西方哲学界对以笛卡尔的“物质实体”、黑格尔的绝对精神为代表的传统实体哲学产生了质疑；而达尔文、爱因斯坦等科学家们的科学发现揭示，宇宙是动态演化的，这促使哲学家们重新思考“实在”的本质，过程哲学萌芽具备了土壤。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和普朗克、玻尔的量子力学揭示了时间、空间和物质的非确定性，挑战了牛顿式的机械论世界观。受此启发，怀特海等哲学家试图将科学新发现与哲学理念结合，奠定了过程哲学的科学性。

过程哲学的最大贡献在于，用全新方式看世界。过程哲学否定“终极实体”，认为实在的本质是变化与生成。核心是“世界是动态的过程，而非静止的实体”。它强调变化、关系和生成，而非固定不变的本质。过程哲学强调生态系统的动态平衡和整体性，为世界可持续发展，为生态文明提供了理论支撑。

过程哲学第三代传人小约翰·柯布博士（1925年2月9日-2024年12月26日）

在亚马逊雨林深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引发太平洋上的飓风。这个被气象学家洛伦兹命名的混沌理论命题，实则是过程哲学最生动的隐喻。当我们将目光投向宇宙诞生时的奇点大爆炸，会发现整个物质世界始终处于动态演化之中。过程哲学正是突破了传统形而上学对“存在”的静态认知，在二十世纪思想史中掀起了认知革命。这场发轫于怀特海《过程与实在》的哲学运动，不仅重构了人类对宇宙本质的理解，更在量子物理、生态保护、艺术创作等领域引发了范式转移。

蝴蝶效应

过程哲学解构实体：从静态宇宙到流动实在。在牛顿力学构筑的机械宇宙观中，物质被视作具有永恒属性的实体。这种认知范式将山川河流、星辰运转都简化为数学方程中的静态参数。怀特海在《过程与实在》中尖锐指出：“传统哲学的最大谬误，在于将存在与生成割裂为两个世界。”他创造的“摄入”概念彻底颠覆了实体思维：每个现实机缘都是通过吸收过往经验而生成的动态整体。

这种动态认知在量子物理领域获得了惊人印证。海森堡测不准原理揭示的粒子波动性、薛定谔方程描述的概率云状态，都在解构经典物理的实体观。怀特海在《科学与现代世界》中预言的“事件宇宙”，如今已成为粒子物理学的基本共识：基本粒子不是永恒存在的点状实体，而是能量场中转瞬即逝的振动模式。

【英】怀特海《过程与实在:宇宙论研究》(修订本)，杨富斌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

生态学领域的发展更凸显过程思维的前瞻性。当蕾切尔·卡森在《寂静的春天》中揭露农药对生态链的破坏时，她实际上在实践过程哲学的整体论：生态系统不是机械拼装的零件总和，而是各要素相互渗透的动态网络。这种认知催生了现代生态工程中的“整体修复”理念。中国的三江源湿地保护工程就是通过追踪水文循环的全过程，实现了生态系统的自我修复。

过程哲学重构时间：从线性进步到创造韵律。现代性叙事中的“进步史观”，本质上是凝固时间的空间化投射。过程哲学家却揭示出时间的创造性维度：每个瞬间都包含着自我超越的可能性。怀特海将时间视为“永恒客体”向“现实机缘”的转化过程，这种动态时间观在柏格森的“绵延”理论中找到了共鸣。

艺术创作领域也正在经历过程哲学的洗礼。约翰·凯奇的无声作品《4分33秒》打破艺术必须创造“实体作品”的迷思，将创作过程本身升华为审美对象。日本物派艺术家关根伸夫的《相位-大地》，用钢板切割出的空间轨迹记录着光线与空气的实时互动，这种“未完成”的艺术形态完美诠释了过程哲学的时空观。

在科技领域，过程思维催生了新型创新范式。MIT媒体实验室的“反绎设计”方法论，要求设计师在系统演化过程中持续调整方案。电动汽车的自动驾驶系统通过数百万辆车的实时数据交互不断进化，这种“群体智能”本质上就是过程哲学在工程领域的具象化呈现。

过程哲学推重共存：主张从人类中心主义走向万物共生共存。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命题将人类置于宇宙中心，过程哲学则主张“感受性”是宇宙的基本属性。怀特海论证道：连电子都具有某种原始的“感受”能力，这种广义经验论颠覆了主客二分的认知模式。当神经科学家发现植物通过电信号传递信息时，我们似乎听见了过程哲学跨越世纪的回响。

2012年过程哲学第四代传人大卫·格里芬在哈尔滨师范大学演讲

当代城市规划正在实践这种共生哲学。新加坡的“花园城市”计划不是在混凝土森林中点缀绿地，而是将生态系统编织进建筑肌理。滨海湾花园的超级树不仅是玻璃幕墙上的装饰，更是整合了光伏发电、雨水收集、空气净化的生态器官，每个构件都在动态交互中实现功能嬗变。

过程哲学的思维范式甚至重塑着教育理念。芬兰推行的“现象教学”打破学科壁垒，让学生在解决真实问题的过程中建构知识。就像怀特海描述的“浪漫阶段”的认知过程，学生不再是被动的知识接收者，而是知识网络的动态编织者。

潘多树—有机过程思维的象征

站在后人类时代的门槛回望，过程哲学揭示的宇宙实相愈发清晰：从量子涨落到文明演进，万物始终处于永恒的生成之中。这种动态认知不仅消解了物质与精神、主体与客体的二元对立，更指向文明的终极命题：如何在持续流变中守护存在的诗意。当NASA的探测器穿越奥尔特云，当脑机接口模糊人机界限，我们更需要过程哲学提供的认知棱镜，在流动的永恒中寻找安身立命的根基。或许正如怀特海在书页间留下的箴言：“真理的本质在于过程的创造性飞跃。”

过程哲学真是引人注目，让人着迷！

（山东社会科学院薛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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