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枢元语言学国际研讨会11：《超越语言》的学术贡献

2025年04月17日 03:47 美中时报张昭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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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东时间2025年3月29日晚8时，美西时间3月29日下午5时，北京时间3月30日上午9时，来自美国和中国十几所知名高校的专家学者在线上齐聚一堂，共同参加由美国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主办的过程哲学视域下的语言学研究暨鲁枢元教授语言学思想国际研讨会。江苏理工学院教授常如瑜在发言中说，《超越语言》既有自身的逻辑性，也有情感的绵延性。该书是从探讨语言与情感的关系开始的，它认为，缺乏情感的语言是“干瘪”的，如同无源之水。干涸的语言无法创造出富有情感的诗篇，这样一来，结构主义的批评方法就很容易偏离文学的本源，如同看到水流却找不到源头。

以下是常如瑜教授发言全文：

《超越语言》的学术贡献

常如瑜

《超越语言》一书原名为《超越语言——文学言语学刍议》，本次改版为《超越语言——诗性言语的心理发生》，初版1990年（增订版1994年），再版2024年，书名副标题从“文学言语学刍议”（下称《刍议》）到“诗性言语的心理发生”（下称《发生》），前后时隔35年。从书名的变化，也可以看出该书思想从产生到成熟的变化过程。该书最早可以追溯到1988年的自印本，作为教材使用。这样算来，该书从“初版”到“再版”已历37年。在这些年间，世界发生了很多变化，文学和语言学发生了很多改变，鲁枢元先生的学术之路也在不断精进。

若想理解两者的关系和变化，两书的《序言》分别提供了线索。《刍议》的《序言》是白烨所撰，他对该书做了如下评述：

他坚持在心理学的屏幕上观照和探求文学言语的本质特征，无论是言语在作家心灵的萌发，还是言语通过写作在“文本”上的“定形”，以至到鉴赏者在历史长河中接受性的阅读与理解，他都把它看作是充满个体创造精神的过程，注意发掘言语现象之中、之下和背后潜藏着的生活世界和生命世界，探悉文学言语中深蕴着的人性和诗性，从而使他的言语理论以生气贯注的灵性和活力，更加切合文学艺术的审美特征和内在规律。

《发生》增加了作者的自序，序中如是论述：

在我看来，文学性的核心是诗性，诗性也是人性的底色。我写作这部书的初心，是要探究一下“文学语言的心理发生”，亦即诗性在人性中的发生与遗存。文学语言是如何在一位作家或诗人的心中产生并呈现出来的？诗性的语言如何在人性中扎根生长？这些问题往往被正统的语言学家忽略了，我自不量力地希望补充上这一课。

既然语言发端于心灵，那么探究语言的问题，也就是探索人的心理问题，亦是思考人性的问题。这显然是对其文艺心理学思想的传续。鲁老师的文艺理论研究前后经历三个主要阶段，文艺心理学、文学言语学和生态文艺学，其中，文学言语学是其学术之路的第二个阶段，可以说是承上启下的阶段。

单纯从字面意义来看，文艺心理学和文学言语学之间存在一定的距离，因为前者更关注创作者，后者则关心的是作品本身，殊不知，创作者和作品是不可分割的，没有创作者的心灵成长和精神创造，就不可能有言语的表达，更不可能有文学作品的诞生，接受者（读者）的认知和体验也就无从谈起。在“创作者——作品——接受者”，这个文学链条上，创作心理是文学活动的策源地，一切文学活动均产生于创作者的心灵。

我认为，《超越语言》的贡献主要有三个方面：历史观；方法论；伦理关怀。

第一个贡献：反思结构主义语言学研究，探索文学研究的新路径。

在内容上，《超越语言》既有自身的逻辑性，也有情感的绵延性。该书是从探讨语言与情感的关系开始的，它认为，缺乏情感的语言是“干瘪”的，如同无源之水。干涸的语言无法创造出富有情感的诗篇，这样一来，结构主义的批评方法就很容易偏离文学的本源，如同看到水流却找不到源头。

寻找语言的“绿洲”就成为批评家的艰巨任务。但是，想要跨越结构主义、想要摆脱索绪尔的影响是很难的。在语言和言语之间重新建立联系，将情感重新注入语言，如此，便能“在文学与诗歌的国土上为现代社会中干渴已久的言语者寻觅到一块芳草萋萋的绿洲，寻找到一泓长流不息的甘泉。”

于是，“文学言语学”就这样诞生了。它关注的是言语从形成到传播再到接受的全过程。它强调“个体性”、“创化性”、“心灵性”、“流变性”等特性。

在方法上，言语学的研究实则从文学心理学的角度探索文学语言的创生过程。如果将言语视作冰山，将文学视为海洋，那么，水面之下的冰山部分要比显露于水面上的部分丰富的多。在言语之下，不仅仅是语言的结构，更是人类的情感、社会以及历史，这些元素使得语言如滔滔江水一般永远不会干涸。言语和语言的区别正在于此。生命赋予语言生动的意义，使之从语言升华为言语。

文学海洋的深处，潜藏着人类集体的深厚情感。《超越语言》在中国文学的海洋中撷取“絪缊”一词来概括这一现象，“絪缊”形容某种具有神秘主义色彩的自然现象，这需要用直觉来感悟，其结果就是“情动于中而形于外”。

从文学发展的宏观历史维度，反思结构主义语言学研究，探索文学研究的新路径。这是《超越语言》的贡献之一。

第二个贡献是：形成新的“方法论”，提出“线型语言”、“面型语言”和“场型语言”。

一旦明确了言语的来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重新梳理语言的研究思路。从人类心灵的视角出发分析语言的生成与变化，回归语言的最初形态（即“裸语言”），阐述语言的诗性、语言与生命、语言与精神的关联，就成为言语学的“方法论”。“三分法”是时下生态批评最为流行的关键词，也是方法论的主要内容。向前追溯，早在言语学的研究中，“三分法”已初见端倪。

“三分法”普遍存在于人类认识世界的各种观念中，《超越语言》的语言学“三分法”和生态批评“三分法”一方面来自于中国传统的哲学世界观，另一方面同解构主义思想家加塔利的理论观念不谋而合，这与他初创文学言语学的初衷是一致的，这就是反思结构主义。从这个角度来说，在中西比较文化中找到了一个新的连接点。

按照言语学“三分法”的逻辑，人类的语言可以分成“前语言”、“常语言”和“超语言”，这似乎可以对应心理学中的本我、自我和超我。“前语言”与本能、本性的关系最为密切，“常规语言”则连接人类的意识，“超语言”是情感的高峰体验。特别是在“超语言”方面，文学言语学强调研究对象应当是“活”的语言，而不是“死”的语言。

对应“三分法”，文学的语言也分成三种类型，即“线型语言”、“面型语言”和“场型语言”，相对来说，“场型语言”的层次最高，其诗性精神最符合“神韵”的标准。达到这个层次，需要创作家对世界的深度理解和情感交融，使其作品的语言进入到“超语言”的境界。形成新的“方法论”，这是《超越语言》的第二个贡献。

第三个贡献是：于伦理层面将文学研究从作为客体的语言的研究，回归到作为主体的人的研究。

《超越语言》的第三个贡献是，该著作于伦理层面上，将文学研究从作为客体的语言的研究，回归到作为主体的人的研究。

对言语的阐释，实则对创作主体的再发现和再认识。正如《发生》在其内容简介所说：当诗意在现代人的生活中渐行渐远时，文学艺术如何再度达成对于日常生活的超越？这些问题往往被正统的语言学家忽略。在这样的思考之下，从言语学走向生态批评就顺理成章，“精神生态”这个概念是对文学艺术“如何再度达成对于日常生活的超越”这一问题的回答。

诗性的语言是创作者构建文学世界的基础，也应当成为文学研究的主要内容，这是文学语言的真正属性。假如撇开这些诗性的成分，将研究的视域限制在“常规语言”中，文学研究就是舍本逐末，势必走向干涸。

文学是语言的狂欢，文学研究同样是一种狂欢，其研究对象的感性特点决定了研究本身离不开感性这个基础。文学研究是理性和感性的结合，片面强调任何一方都违背文学研究的本性。这也是人的本性，是文学研究的伦理基础。

因而，《发生》第三章的“补记”中谈到：

以现在的眼光看来，由于这本书中谈论的核心问题是“生命”、“个体生命”，是语言作为一种历史文化现象与生命、个体生命的关系，所以它注定将会与生态批评发生联系。

由此，鲁枢元先生的研究也从第二个阶段走向第三个阶段，《超越语言》实现了从作家的创作心理学、到文学的言语呈现、再到精神生态的升华，创化出一个理论的循环上升的过程。或者说，是从关于精神的理论出发，到文学的言语实践，最终再度回归精神生命的过程。

总之，该书是从历史走向方法，再从方法步入伦理实践。超越结构主义，是理论的反思和创化，是对人性的回归。它既是对作为生命主体的人的尊重，也是对人的精神内容和精神价值的再思考。它反思固有的理论体系和价值观念，为文学研究开辟新路，助其通往诗性的天国，为陷入精神困境中的人类寻找心灵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