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23日的洛杉磯，一個普通的週末下午，卻因七幕情景喜劇《咖啡與大蒜》的首演而熱鬧非凡。演出尚未開始，觀眾席便已座無虛席，燈光在劇院天花板上流動，像是一場盛宴前的深呼吸。而這一天，不僅是新作品的誕生，更是 85 歲李道極導演跨越六十年藝術創作後的溫柔告別——以「移民三部曲」為華人移民立傳，以戲劇書寫自己的時代記憶。
一位用戲劇記錄時代的導演
李道極，這位華語戲劇界以一生心力凝結移民故事的藝術家，早在1960年便踏進上海人民藝術劇院成為演員、編劇。從話劇《無影燈下頌銀針》《白楊渡》《三張靶紙》《難忘的一九七六》《金木水火土》，到電影《蛤蟆博士》《桔園情深》，再到榮獲第三屆金鷹獎的《花生阿狗》，他在影視、戲劇的不同舞台上，留下無數深刻印記。
1988年他旅居美國，創立 GBLTV，拍攝《緝毒風暴》《LA陽光男孩女孩》與短片《Grandma》，以影像捕捉移民日常。
2010年，他更在洛杉磯創立「雨人劇社」，開創大陸僑界第一個話劇平台，並開始構思他一生最重要的戲劇作品——新移民話劇三部曲。
這三部戲跨越十餘年，從《麗人咖啡》到《柔絲密大院》，再到壓軸的《咖啡與大蒜》，李道極用戲劇記錄了無數新移民的笑與淚，也照亮了屬於華人的舞台。
我與《咖啡與大蒜》的意外緣分
我與這部戲的故事，起於一個有些荒唐的小插曲。
多年戲友 Alex 致電告訴我，劇組正在尋覓一位「能講方言，又能演精神狀態不太穩定角色」的人。我心想：自己會講雲南話，角色又不難駕馭，或許能試試。沒想到剛走進排練室，李導演看了我一眼，竟直接說：
「就是他了，讓他演男主籁瑞。」
一旁飾演我妻子的琳達也笑著點頭，彷彿早已認識我。
就這樣，我陰差陽錯「誤打誤撞」成了主角，踏上我意想不到的舞台旅程。
半年磨合：從臺詞、走位到人生
劇組成員多是洛杉磯的業餘戲劇愛好者，各有工作、生活，但只要進了排練室，每個人的眼神都亮著。近半年的排練，我們一起研究節奏、情緒、走位、反覆揣摩角色的脾性與情感。
有人說戲劇像一面放大鏡，照見你不願面對的部分。
我深有體會。
和我一起對戲的演員琳達曾笑著說：「你演完籁瑞之後，就會脫胎換骨了。」
我聽來只覺莞爾，但心裡明白——可能戲真的改變我了。
舞台上的歡笑、困惑、尷尬、癲狂，有時像極了人生本身：酸甜苦辣、雜陳交錯。
首演之日：笑聲中的移民故事
演出當天，在二十四位演員、十九位前台與幕後成員的齊心協力下，《咖啡與大蒜》終於拉開帷幕。
演员：方蕾、南林、謝瑛、大梁、方方、申慧、Allen Deng、Maya、俞劍、趙秋白、王傑生、JenniferYu、鹿強、魏林峰、Linda、原季平、葉洪斌、方建平、Jeff Li、Nidia Flores、Mary、美華、陳洪、核桃土風舞社。
職員：朱裕民、劉冰、阿郎、盧強、方蕾、李道極、王杰生、俞劍、曲美霖、方建平、郎嘉慧、周康年、黃艾、陳洪、Linda、Tomtom、培華、祝平、邱明、美華。
這部戲以輕喜劇的方式講述新移民面臨的文化碰撞、法律誤解、語言隔閡與身份焦慮——看似誇張的場面，其實來自移民生活裡最真實的片段。
觀眾時而哄堂大笑，時而沉默，時而眼眶泛淚。
因為舞台上那個迷茫的籁瑞、堅韌的太太、囉嗦的家人、古怪的商人、客戶都是他們自己曾經的影子。
咖啡的苦，是移民的心酸；大蒜的辛，是生命的韌性。
每一杯咖啡都是一個人物；每一瓣大蒜都是一段故事。
華人自己的劇場：在異鄉發光的舞台
洛杉磯的文化舞台多姿多彩，但多年來，始終欠缺一部真正講述新移民故事的話劇。雨人劇社的誕生，正是為了填補這份空白。
2011 年《麗人咖啡》第一次讓移民在話劇中看見自己；
2014 年《柔絲密大院》深刻呈現追尋「美國夢」的掙扎與迷惘；
2025年《咖啡與大蒜》則以更成熟的筆觸探問：
身在異鄉，我們究竟從哪裡來，又要往哪裡去？
這三部作品的成功，離不開美國上海人聯誼會、上海人文藝沙龍、GBL TV 與洛杉磯［雨人劇社］多年的努力。
他們讓舞台成為新移民的家，讓故事得以被看見、被記住。
尾聲：在舞台上，我找到了另一種歸屬
演出結束時，觀眾席的燈光亮了起來。有人把鮮花送給演員、有人向我們點頭致意，有人紅著眼眶走向出口，有人還在討論劇中的情節。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
參與《咖啡與大蒜》，不是一次表演，而是一次重新認識自己的旅程。
在這片異鄉的土地上，我們都是一瓣被時代剝落的大蒜，帶著辛辣、帶著倔強；
也是一杯苦中帶甘的咖啡，以自己的方式散發香氣。
而戲劇，就是把這些味道串起來，化為一個又一個動人的生命故事。
**每一杯咖啡，都是一個人物；
每一瓣大蒜，都是一段故事。
（照片攝影：Liu Wei, Jefff Y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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