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林：美国餐馆打工记

2024年07月04日 02:33 美中时报刘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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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作者夫人和女儿刚到美国在公寓里的合影。

我1987年元月携50美元来到美国堪萨斯匹兹堡州立大学，来前河大校长忧虑地问我：“你到美国，举目无亲，仅带50美元，怎样生活？”我想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另外对美国情况一无所知，不相信真的无法生活。到了美国，首先要解决住宿问题，我请系办公室秘书帮我联系，不一会儿她告诉我有套房子租金$300，押金$300，我仅有$50，听听而已，对秘书说我只带来$50，她吃惊地问我如何生活。我请求她为我想办法，她还真是帮我找到一个台湾同学租下的公寓，让我去找他们商量看能否住进去。我找到他们，把我的困境一说，立刻得到他们的同情，不仅让我住进去，还免收我第一个月的房租加水电费。整个房租加水电费才$250，从第二个月开始只让我交$50，解决了我的寄生之地。但我仅有$50，吃饭问题还要花钱，怎么办？必须找个工作。

学校餐厅可以申请干打杂工，午饭开饭时间收拾碗盘，结束后负责用洗碗机清洗碗碟，每小时$3.25，一天干三个小时，可以挣$10，一星期就能挣$50，等于我来美国带的钱了，暂时解了燃眉之急。每天收碗碟时，学生常在桌上放些零钱，开始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敢拿，后来另一个打工的同学告诉我那是小费，就是给我的，我才敢收起来，每天也有一美元多，能买两包面包或一磅鸡腿肉了。我所在的城市是个大学城，仅有一家中餐馆，我们学校有十几名从中国来的留学生，都想去中餐馆打工，一晚上可以挣$10，任务是拖地板，洗碗盘。我要广开钱路，也想去中餐馆打工，但位置都被早来的同学占据了，有一个同学干两天，得知我的困境后让给我一天，一个月又多挣$40，维持生活不成问题。

美国的学校有个春假，一般都在三月中旬，共10天。这10天干什么？趁此机会到堪萨斯城找个中餐馆临时干几天，凑巧有个中国学生也想去离校100公里的堪萨斯城打几天工，他有一辆车，我和他一起去。他曾在一家餐馆打过工，和老板认识，并且刚好这家餐馆的“油锅”离职，老板问我干过“油锅”没有，我不懂什么是“油锅”，为能让录用，说干过，就留下来，每天工资$60。大厨领我进厨房，告诉我“油锅”干活的位置，便撒手不管。所谓“油锅”，主要是炸东西，比如春卷、虾角、茄子等，我在国内家里炸过油条，难不倒我，关键在于听到服务生报过菜名必须马上炸，没有菜单，如果忘掉，服务生来取还没做出来，老板会斥责。好在我的记忆力强，服务生点过什么我都能牢记在心，从未耽误做出来，只等服务生取走，为此老板和服务生都夸赞我干得漂亮。餐馆的员工都住在一座公寓里，每天有汽车接送，早上十点去，晚上十点归，三餐都在餐馆吃，无忧无虑地干了十天，挣了$600，回到学校被同学称为“富豪”。

有了这笔钱，必须买辆汽车，以利于打工购物，于是看当地报纸的广告，发现一辆1980年的“尼桑”跑车才要价$800。让同学开车去看，原来是学校的教授，他看是中国留学生，顿时减去$100，立即成交。当时的汇率是$1=¥3.25，我用¥2200就买一辆七年旧的跑车，新车要$35000，捡了个大便宜。美国学校的暑假放三个月，从五月中旬到八月中旬，我事先联系了也是河南大学家属的黄礼和、黄礼平，他们早就来美国，住在纽约，邀我暑假去纽约打工，说工资高，活好找。我有汽车，只是开2000多公里，路上出故障怎么办？但想到三个月至少挣五六千美元，相当于人民币¥18000，等于二十多年的工资（我离开中国时工资是¥70/月），一狠心，独自驾车上路。

那时年轻，2000多公里的路程两天就跑到了，找到黄礼平，他租一间房，我睡在地上。第二天去餐馆找工作，因为有汽车，马上被录用送外卖，但多为黑人区（“哈林区”），不仅危险，小费也差，可我没有工作经验，能有$300/月底薪，外加每送一单$3补助，小费平均每单$2，一天送10单，能挣$50，一个月至少挣$1800，睡觉在黄礼平家不花钱，吃饭在餐馆不花钱，$1800除了加点汽油，净挣$1700，三个月也能挣$5000，回到匹兹堡就是大福翁。可是餐馆经理看我是新手，又是从中国大陆来的（台湾来的很多人歧视大陆人），总是把小费低的黑人区外卖交给我。刚开始干只得忍着，后来熟悉这项工作，就想跳槽，终于在纽约上州白原市（White Plain）找到一家餐馆。那里是富人区（克林顿的家就在这个地区），小费平均每单$5，我遇到一次竟给我$100，因为他们正在开Party。这家餐馆远近闻名，送外卖的区域比较大，客户住的都是别墅，直接开到门口，停车容易，不像在纽约市里，找个停车位很难。我每天至少能送15单，光小费就能挣$75，外加每单$2补助，一个月干25天（每周休息一天）就能挣$2500加$300，我在那里干两个月净挣$5000，一个暑假挣了$6000多。回到学校见到留学生顾问，他问我打什么工（在校外打工必须由他出具证明），挣了多少钱，我以实相告，他感叹地说还不如去纽约打工呢。见到校长，他问我情况，我讲过以后，他逢人就夸奖我勇敢，竟独自一人闯纽约。兜里有钱了，过去完成作业都是用打字机打印（美国学校的作业不能手抄），错误百出，影响成绩，有钱了先在纽约买台电脑和打印机，回去完成作业就简单了。纽约的机器便宜，用掉$1500，如果在匹兹堡，$2000都买不到。

我去纽约打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让黄礼和为我夫人和女儿来美国出个财政担保书，回到学校让留学生顾问开出证明，随同担保书一起寄回开封。1987年9月10日我夫人带着女儿到北京大使馆签证，幸运地获准，我得汇钱过去让她们买机票，同时还要找一套公寓，一下花去不少钱，幸亏我暑假去纽约打工挣了点钱，要不然哪来那么多钱？1987年10月23日我夫人带女儿来到匹兹堡，我女儿是全市第一个中国来的小留学生，受到媒体关注。没几天就是万圣节，夫人为女儿做个孙悟空面具，戴着参加学校游行，电视台不仅录像，还采访问装扮的是什么。我回答其他学生装扮的都是鬼，而我女儿装扮的却是专门打鬼的人物，被电视台和报社作为新闻报道出去，女儿成为市里的名人。如果不去纽约打工，没挣那么多钱，夫人和女儿能这么快就来到美国吗？

夫人为了让我安心学习，来到匹兹堡不久就去纽约打工，把女儿交给我照顾。她到纽约通过另外两个开封弟兄沈平和沈潜找到一家位于中国城孔子大厦旁边的中餐馆，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会，老板可怜她，让她负责洗台布，每月给$2000，她就住在沈平家。洗台布用洗衣机不太费劲，但洗后烘干还要一块一块地熨平，然后叠整齐，一天干下来也够累的，看来挣钱都不容易呀！干了一段，对餐馆的业务逐渐熟悉了，她在国内曾毕业于会计学校，记账没有问题，于是老板又把记账的业务交给她，工资涨到$2500，我和女儿靠她接济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夫人挣钱多了，不好意思继续住在沈平家，通过黄礼平在他家附近找到一个地下室，月租$300，每天乘地铁上下班，不管怎样，总算在纽约有了安家之处。

又到1988年的暑假，中国同学一直羡慕我去纽约打工挣了一大笔钱，纷纷要求与我一起去纽约打工。这时来的留学生多了，有几个家境富裕的同学都买了汽车，我让他们报名，根据相处关系分到不同的车里，分担汽油费（车主不负担），然后由我带路，七辆车浩浩荡荡奔向纽约。离开学校的时候我们和留守的同学约好，如果路上遇到问题，就用休息处(rest area）的公用电话打回学校，通过他们沟通信息。车队行驶到印第安纳州，后面的车加速超过我，说孙国平的车开不动了，我在国内曾当过汽车司机，懂一些修车知识。我开车到下一个出口，调头回去到下一个入口，来到孙国平车前，一检查是风扇皮带断了，发电机不能发电，蓄电池没电了。怎么办？正好我车里备有一根牵引绳，拴住孙国平的车，慢慢把他拉到下一个出口，找到汽车修理店，不一会儿就换好风扇皮带，发动几分钟充进一些电，大家又开始上路。车队进入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交通比较拥挤，我前面的一辆车突然从我左边的行车道斜穿到我右边的车道，强行进入出口道。我急中生智，突然刹车，后面跟着我的也突然刹车，险些撞上我。因为车多，我想既然紧随我的车没出事，后面的车应该没有事，于是继续往前开。等我开到下一个休息区，等了好久不见后面的车过来，心生疑虑，按照约定打给学校的留守同学，告诉后面的车发生连环撞，有两辆车已经送到修车店修理，并告诉我地址。我已开过去60英里，没办法还要调头回去，因为他们都没有处理交通事故的经验。好在是出发前我帮他们都买了State Farm 保险公司的保险，一个电话打到购买保险的代办处，他们一个电话叫来哥伦布办事处的人员，检查完撞车情况，照了照片，说回到匹兹堡后保险公司会按规定赔偿。修理完车，我们继续往前开，到克利夫兰的休息处睡了一觉，第二天下午就到了纽约，集聚在我夫人的地下室。

大家分别去找工，通过职业介绍所，找到的几乎都是中餐馆，然后我们约好什么时候集合回去，大家就各奔东西。我还是去白原市那家中餐馆，老板知道我暑假要过来，事先给我留着位置，好让在那里干的长期工趁机放个长假。我到餐馆，和上次一样，与餐馆员工混得透熟，下午没有生意的时候，拉着我和他们一起赌牌九，因为老板偏爱我（因我是硕士研究生），拉着我老板不管，输赢几十美元，无伤大局，却能轻松一下。干了70天，挣了$7000，平均一天$100，在当时可是不低的收入，因为是现金，不交税（交税28%），相当于年收入$50000，属于中产阶级了。到了约定时间，大家又集合到我家，各人畅谈打工的情况，各个挣的盆满钵满，至少也挣$4000。孙国平过来了，他到纽约州的水牛城（baffulo）餐馆送外卖，也挣了$4000，回到纽约路过哈林区，遇到红灯停车时，黑人上来给他擦挡风玻璃，他害怕，赶紧从上衣兜拿到五美元，不料被黑人看见还有一大迭钱，伸手抢走，损失$2000。回程我带他们绕道走费城、华盛顿，参观历史名城和首都，不虚此行。回到学校，更是引起轰动，其他同学也希望下一次随我一起去纽约打工，但我结束硕士学业，到纽约州首府奥尔巴尼州立大学攻读高等教育博士，离开了匹兹堡，也结束了我在餐馆送外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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