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助理陈晓月实习已近三年，到现在还是师傅手下的一个拎包党。她认为：“时代造英雄，时代也造废柴。”
近期，全国持证律师总数已破80万，众人闻之皆面露惧色：“曹操挥师江南，也不过号称83万大军。”
有业界名士指出，律师总量过多，弊大于利。也有反对者认为，这是既得心理，挤公交车现象。只要经济回暖，法律市场开放，一切都不是事儿。“灯塔国那边人口三四亿，却拥有130万律师呢。”
观点不一而同，她带着好奇，仔细研究了律师增长曲线，心里也“咯噔”一下，不免开始怀疑起人生来：“从师三年，渐近千日，如何是好？”
这里是中国，这样想，自有其道理。
2023刚入职那会儿，自己整天不是打印、阅卷、写材料，就是拎着包跑前跑后，累死累活的。这种为领导、长辈提供酒壶、茶壶、夜壶“三把壶”服务的打下手工作，老家叫“打尿碱”。
随着时间推移她慢慢发现，几乎厌倦了的“打尿碱”工作终于少了一些，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和难得的松驰感，但是，另一种最让她忧虑的事情却随即而来。
百业不振，京城律所这种中大型所也无法置身事外。压力面前，师傅常有礼的白发明显增多了，满满的中年危机感。前段时间，还专门去看了前列腺，是她在网上给挂的号，医生说是因久坐而废功。
“人们都说女人事情多，看起来男人也不少呀，彼此彼此。只不过男人宁可装着、撑着，也得当男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
随着工作量减少，出差频率降低，师傅不再那么忙碌，师傅支付给自己的工资和奖励也同步下降了......
回首二、三年来的一幕幕业界光景，开始所谓“法律服务是逆周期市场”的说法，其实与自慰相差无几，到后来，不断萎缩的存量市场的无度竞争和内卷，直接引发了持续的关所合并潮，又怎一“惨”字了得！
这还不算，在她们这一“代”学长尚显精致的屁股后面，一大波“新生代”学弟学妹已然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开始入场血拼，大有“不拍死前任誓不罢休”的拼命三郞范！这一切，不但与当初面试时师傅的“中产成功学”大相径庭，更与入校时的法治公正梦隔了十万八千里。
当初那个身披名校光环，心高气傲、车到山开的陈晓月，现在除了这身尚显得体的女职业装，人生几无长进，正在变得黯然失色。要不是冲着这张还胶原蛋白旺盛的脸蛋，她好想猛扇自己一通耳光：“哪里有所谓的成熟，分明是日渐老去的沧桑！”
至于打左脸还是右脸，左右都是自己的脸面，都是自己吃饭的本钱，而且还怕痛、怕伤、怕自残，于是只好找个替代的泄压方案——她还是“喜欢”在熟悉到连尿骚味道都习惯了的洗手间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竖起中指，指尖直挺挺抵住鼻尖，直到有些发红和生痛感。再不济，可默念数遍“我靠、我靠！张翼苗、蓝芊芊，快来受死！”
真是怪了，人在江湖，往往只有用到这类课堂上学不到的黑暗话语，才能解一时之愤。张翼苗和蓝芊芊这两位昔日的死蜜，虽然早已各赴前程，有人凤凰升天，有人乌鸡落地，但仍然是她在过不去时必选的唯二“垫被”者。
这个方法没本钱，而且屡试不爽。
这天近午，她正在洗手间和自己过不去，向自己发泄怒火时，一位刚刚入职模样的小妹妹从洗手间的单人间悄悄走了出来，眼角似乎还有一丝眼泪的痕迹。
看到洗手台前站着的师姐，小妹瞬间像变了一个人，满脸带着崇拜的微笑，诺诺地说：“晓月姐，你好厉害哦，而且还这么美，羡慕死人咯呢！”
她很少被人拍马屁，心想：“这代年轻人，都这么江湖了吗？”
律所有一二百号人，印象里彼此几无交集，甚至没有给她留什么印象，“也许只是比对方多了一些出头露面的机会吧”，没想到竟然成为了受拍对象。
小妹还专门加了一句：“如果能像晓月姐这样拎包奔忙，就好了......”
真是怪了，人在江湖，往往只有用到这类课堂上学不到的黑暗话语，才能解一时之愤。张翼苗和蓝芊芊这两位昔日的死蜜，虽然早已各赴前程，有人凤凰升天，有人乌鸡落地，但仍然是她在过不去时必选的唯二“垫被”者。
这个方法没本钱，而且屡试不爽。
这天近午，她正在洗手间和自己过不去，向自己发泄怒火时，一位刚刚入职模样的小妹妹从洗手间的单人间悄悄走了出来，眼角似乎还有一丝眼泪的痕迹。
看到洗手台前站着的师姐，小妹瞬间像变了一个人，满脸带着崇拜的微笑，诺诺地说：“晓月姐，你好厉害哦，而且还这么美，羡慕死人咯呢！”
她很少被人拍马屁，心想：“这代年轻人，都这么江湖了吗？”
律所有一二百号人，印象里彼此几无交集，甚至没有给她留什么印象，“也许只是比对方多了一些出头露面的机会吧”，没想到竟然成为了受拍对象。
小妹还专门加了一句：“如果能像晓月姐这样拎包奔忙，就好了......”
这事件，让小任“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必须在有限时间内想出应对之策。但本已山穷水尽，思来想去，哪来柳暗花明？除了在洗手间的单间里暗自流泪，就只有祈祷上天赐福了。
这不，心诚则灵，晓月姐出现了：“小任同学，你别忘了，现在可是2025年......”
有些口干，停顿了一下，小任却带着疑惑的眼神着她，像在说“我当然知道这是2025呀......”
“是这样啊，姐入职那年是22-23之交，万事如悬。23年春夏，人们重拾信心，虽心气十足，但后来的一切皆非所愿。三年过去，现在更不同往日，你看看周围就明白，连火车站前面的骗子都养不活，全部消失了。所以，首先要认清形势，降低预期。这个是大前提哦，下面说具体事儿。”
她告诉小任，在这种背景下，各写字楼大量空置，那些出租屋和地下室，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姐在燕郊的房子，租金已经连降三年了。”
“原来是这样呀......”
看小任渴望的眼神，她接着讲：“你回去告诉房东，直接说不租了。但是你要再加一句，说有同学可能会从外地来，到时需要租房。留点悬念和余地。”
“谢谢晓月姐。这是‘以退为进’吗？万一挣脱了怎么办呢？”
“没事，你先试试，听姐的。来吧，加个好友，万一你发财了，好向你借钱......”
加了好友，小任带着“锦囊妙计”将信将疑地回自己办公位去了。
其实，陈晓月也是前不久才刚刚还清了自读大学以来欠下的零零散散的各项借款，这得益于最大开支项——房屋租金下降，特别是收入的上升，她称之为“财务上实现了黄金交叉”。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最近半年，情况似乎又有所不同，“存量市场在消耗殆尽中！”她很喜欢用大学期间顺便学到的经济学观点，来总结与钱相关的现象。
最受打击的是，近日一个客户因为代理纠纷，竟然要求全额退费。协商不成，还对律所和律师提出了控告。“谁曾想，为人解法争利的律师，也成了被告人！”这几天，她和师傅正在应对这个新型法律命题。
这天晚上，陈晓月回到远在燕郊的家，收到了任怡的消息，称房东听说她真的要退租，马上改了态度，可以再缓缓了。
“谢谢美丽智慧的晓月姐！”还发了一连串的大姆指和拥抱的表情。
意外收获的成就感让她沾沾自喜，但还是很假地打字回过去：“低调，勿夸，晓月姐会骄傲的！”
兴之所至，从躺着的床上一屁股坐了起来，喃喃自语：“从小学到大学，‘女诸葛’的称号，名不虚传呢！”
兴致散尽，却悲从中来，涌上一阵酸楚：“唉，同是天涯沦落人。”
情不自禁再拿起手机，翻看钱包余额：“我靠，挣钱如登天，花钱如流水。好在还够应付一阵子。”
盯着余额想了想，手指在屏幕上空悬着上下左右比划一通，又顿了顿，终于落下手指，给任怡转过去200元红包，附言称：“自信点，小怡（姨）妈！”
“姐，这是干啥？”
小任反应够快，直接亲切地称“姐”了。
“嗯，姐就是这样过来的。等你有钱了记得还，小怡（姨）妈！”
心想：小姨妈，真够市侩！
二〇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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