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病毒不是权力,但有病的权力、有毒的权力,是比病毒还要恐怖、还要传染性强的超级病毒。尽管病毒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存在了几十亿年,人类社会出现权力这个概念就算加上神话传说时期也不过上下五千年,但迄今为止已经被发现的病毒相对来说可防可控,权力却绝对来说难防难控。权力本身既是超级病毒,也是超级兴奋剂,所以一旦被邪恶的权力感染,它所爆发出来的破坏力,将超过人类历史上的历次瘟疫破坏力总和。所谓天灾人祸,天灾只是引子,人祸才是根本。

病毒虽然肉眼难见,但只要放在显微镜下,病毒还是会原形毕露的,所以对付病毒,只要假以时日,往往可以找到攻克之法。人类健康的文明之路,因此常常是攻克病毒之路。然而,对付肉眼可见的权力,却比对付肉眼不可见的病毒要困难得多,尽管病毒会变异,但权力的变异却比病毒要迅速得多,诡秘得多,可怕得多。人类政治文明之路,因此常常是与权力斗争之路,并且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人一旦感染上病毒,轻则健康受损,重则丧失生命,但这都是对肉体的伤害,却无关乎精神与灵魂,无关乎道德与伦理,无关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如果足够幸运,感染了一种病毒之后,人还会对这种病毒产生抗体,从而对它天然免疫。然而,人一旦感染上权力病毒,虽然肉体不会受任何伤害,但精神与灵魂、道德与伦理以及“三观”,却都会发生病变,并且是癌变;更重要的是,被感染者无法对权力病毒产生抗体,自然也就无法具备对权力病毒的免疫力。

人感染病毒之后,身体会根据病毒的不同种类,表现出不同的外在特征,比如发烧、咳嗽、流鼻涕、跑肚拉稀、长大脓疮等,医生则根据这些特征研判病症,对症下药。如果药对了症,则往往会药到病除,哪怕人快死了,医生也能妙手回春,把病人从阎王爷手里再拉回来。权力病毒也一样,如果人感染了权力病毒,也会表现出不同的外在特征,比如欺男霸女,强取豪夺,欺上瞒下,惟我独尊……总之是无法无天,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对这样的病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医生,都做不到妙手回春,甚至往往连医生也会被感染,同流合污。所以,有一句话道出了常识:公权不可私有,财产不可公有,因为人性是靠不住的。

当下,病毒肆虐全国,户户闭门,人人封嘴,已死者含恨,偷生者惊恐。不过,溯之以整个人类的苦难史,这点儿病毒的猖狂实在算不了什么,要知道人类历史上的三次鼠疫曾夺走一亿多人的生命。即便是在中国,历史上的多次疫病也曾夺走无数人的生命。最为可怖的,却是病毒肆虐之时的权力病毒肆虐,它破坏了公序良俗,挑战了法治伦理,颠覆了社会互信,增进了恐怖之中的恐怖,令所有人都处于心惊胆战之中:一家人闭门打牌被打,一群人“乱逛街”被抓,一城人被贴“封门条”出门即违法,信息稍有差迟即以封杀或其他论处……

病毒再肆虐,终有打道回府或被彻底歼灭之时,但权力病毒却会借助病毒的土壤,一再发生变异,不要说打道回府无期,被彻底歼灭更不可能。权力病毒只会以恶养恶,以恶育恶,它既不懂得悲悯,更不懂得良善。一旦被传染上权力病毒,哪怕曾经是最底层的人,也会蜕变成嗜血之魔,吸血之鬼。有人说,这和千年不变的国民劣根性有关,但在我看来,这是将国民劣根性与权力病毒混为一谈。它和国民劣根性无关,只和权力病毒传染有关,“一鬼子”感染给“二鬼子”,“二鬼子”感染给“三鬼子”,然后一染二,二染三,三染万物。

聪明的人都懂得,在病毒肆虐之时,不仅要防控病毒害人,更要防控权力病毒害人。只有防控住权力病毒害人,才能彻底防控住病毒害人。君不见,一位普通医生发微信提醒同行注意危险,却被半夜逮到局子写告诫书,身死之时说了一句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一个健康的社会不该只有一种声音!”君不见,一位普通护士发微博向社会求助短缺的医护物资,却被领导勒令写检讨书三遍方才过关。这等领导,正是被权力病毒严重感染。君不见,一位高级官员面对全国公众三改口罩产能数字,却依然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即便尸位素餐,依然安之若素。这等领导,也正是被权力病毒严重感染,并且已经成为重大传染源。但是,这些人依然未必是真正的病源。

现在,我想读者诸君已经明白了:在病毒面前,大可不必每天提心吊胆,神经兮兮;但在权力病毒面前,却必须要每时每刻提高警惕,既需要警惕传染了自己,也需警惕祸害了国人。

作者简介:曹保印,著名品牌传播与危机处理专家,中国科技新闻学会大数据与科技传播专委会副秘书长,北京智信文化产业研究院院长、中食品牌研究院(CFBI)院长、即刻国际董事长。曾任《新京报》首席评论员、传媒研究院院长,CCTV、CETV、BTV、CRI、CNR等50多家权威媒体时事评论员,著有《全球化生存》《中国社会建设》《总有一条路:新京报十年传奇》等60余部作品,并被翻译成英文、法文、西班牙文等10多种国际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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