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大案:认罪认罚不是欺骗和强力压制的功利工具


2023年01月07日 06:25    来源:海洋的法治笔记    周海洋

       2023年1月4日,财新以《湖北襄大集团张德武案⼆审落槌 认罪认罚改判8年半》为题,全面报道了襄大案的二审情况。根据该报道,二审过程中张德武认罪认罚,签署了认罪认罚具结书,检方建议量刑7年6个月。但十堰中院认为该量刑建议的宣告刑明显不当,建议予以调整,在十堰市检察院不予调整的情况下,十堰中院最终判决执⾏有期徒刑8年6个,并处罚金6013万元(已缴纳)。


       报道指出,张德武的家人不能接受这一结果。因为二审在法院等方面催缴1.12亿元的违法所得和罚金的过程中,法院方面人士曾对张德武的家人表示:“你以为是检察院自己做的决定吗,还不是跟我们商量了,共同做的决定。”


       背离司法诚信的欺骗


       法院方面人士的表示,应当确有其事。


       虽然量刑建议是检察机关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达成的协议,但检方多会非正式征求法院的意见,有时甚至就是法院的意见。特别是案件进行审判阶段后,检方大都会征求并尊重法院的意见。作为全国有重大影响的案件,襄大案二审前的所有处断,都是包括检法在内的多个单位,甚至上级单位关注、参与的结果。在二审要作重大改判的情况下,检方提出的量刑建议,笔者推测不仅事先征求了二审法院的意见,还极可能征求了其他有关单位的意见,应是多家协商一致的结果。


       既然如此,且张德武也接受该量刑建议,签署了认罪认罚具结书,按照二审法院等的要求缴清了1.12亿元的违法所得和罚金,各方都应接受、遵守这一“合意协商”的结果。


       因此,二审法院最后的判罚,显然没有诚信,违背了量刑建议,特别是认罪认罚从宽制度下量刑建议的协商性司法的本质要求。


       任性的强力压制


       二审法院的这一行为,让笔者想起该案一审中,检方将认罪认罚作为强力压制工具的任性。


       2021年7月7日,检方电话通知我去见证当事人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说建议缓刑,签了以后予以取保候审。次日我到达十堰市看守所后,却被前来办理此事的三位检察人员告知:签了认罪认罚也不予取保候审,要看其在庭审中的表现。


       当时我非常愤怒,言辞相对激烈的对她(他)们进行了批评,主要意思是说年纪轻轻不该心思如此不正。而且,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量刑建议1年,聚众冲击国家机关罪量刑建议1年2个月,数罪并罚量刑建议1年8个月,当时羁押的时间很快就满1年8个月了,如果再不立即取保候审,就会导致羁押时间超过可能被判处的刑罚。这一情形,本是检方羁押必要性审查工作要监督的内容,更何况当时最高检正在全国开展羁押必要性审查专项工作。


       经争取,她(他)们给领导电话汇报后,同意按照原来的约定予以取保候审。同年7月12日,检方为我的当事人办理了取保候审。


       但此后不久,检方撤销了对全案的涉黑指控。(检方让我的当事人签认罪认罚具结书时,我就提醒公诉人说多位辩护人已和检方领导约好次日正式交换意见,涉黑犯罪不成立,近期可能会被撤销指控,能否考虑先取保候审,等等再谈认罪认罚,但该意见未被采纳。)


       在这种情况下,在聚众冲击国家机关罪的事实和证据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检方竟然提出将该罪的量刑建议由1年2个月改为1年8个月。该要求未被满足后,检方不仅拒绝承认双方协商签订的合法的认罪认罚具结书,公诉人还当庭说我的当事人没有认罪认罚。


       这一行为,显然背离了认罪认罚制度所要坚守证据裁判和罪责刑相一致原则,背离了检察机关的客观公正义务。


       上述两个事例,表明办理襄大案的相关司法机关对认罪认罚的适用,没有坚持基本的司法诚信与公平、公正,没有正确认识并充分发挥该制度适用对强化人权司法保障、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意义,而是将其作为欺骗和强力压制的功利工具。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在一审庭审中,出现某被告人被取保候审后,次日就被撤销取保候审、再次被羁押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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