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历史:“文学艺术跨界工作坊”的诞生

— —《中西文学艺术思潮及跨界思考》序言


2020年05月06日 05:24    来源:美中时报    杨乃乔

       文学往往是在一个民族或国家历史的黑暗走向黎明的过渡期时,表现出强大的反抗性与生命力,在不可言说却必须言说的历史阶段,文学恰然以审美的隐喻讲述着反抗者想说而不可直言的话语,那便是文学义无反顾的品格!


中西文学艺术思潮及跨界思考工作坊合影


工作坊会议现场


《中西文学艺术思潮及跨界思考》 杨乃乔 主编  
复旦大学出版社2020年1月出版


       2017年,复旦大学迎来了中文学科发展100周年的庆典。为纪念复旦大学中文学科百年的发展历程,中文系举办了一系列“复旦大学中文学科百年庆典工作坊”。


       于11月25日至26日,在复旦大学中文系光华楼西主楼1001会议室,我们举办了“文学艺术跨界工作坊”以配合这项系列庆典活动,这个工作坊的命题为“中西文学艺术思潮及跨界思考——文学与音乐、美术、戏剧、电影的对话”。


       当下是一个不可遏制的全球化时代,学术知识及其相关交叉的多元信息呈现为几何级数的无限量增长,这种知识大爆炸的态势必然推动了学科边界的外向性扩张,学科与学科之间的交集,也必然构筑了当下知识分子生存的互文性知识领域。


       从人类历史的源头反思,文学艺术在发生的原初状态本然就秉有不可或缺的间性审美关系;从近现代以来,为人类知识做学科门类的划分,此举多少是在精致的逻辑界分中表现出一种筑墙围堰的学术部落主义意识。


       无论怎样,当下闭锁于一个学科既成的传统阴影下孤独思考的时代已经终结了。正因如此,我们邀请文学艺术五个研究领域中的优秀学者,集结于复旦大学中文系,在跨界(transboundary)的互文知识场域中展开多元对话,期以获取学科之间的相互启示,这也就是我们所言说的兼容并包的在跨界中所形成的第三种学术立场。


       我们注意到,近年来,在欧美比较文学系与东亚系等学科方向下,有一批学者把自己的学术研究视域跨界于文学之外,投向对美术、音乐、戏剧与电影等艺术现象的思考。现下也更是一个资本全球化的时代,资本已经介入意识形态,成为推动文学艺术创作的第一生产力。


       我始终认为,资本意识形态化比政治意识形态化更具创造力与摧毁力。尤其是在图像资本时代,以语言编码所书写的文学遭遇了现下读图视觉心理的惯性抵制,文学以抽象的语言符号所叙事的内视形象及其故事,给这个时代在高节律的工作后必须慵懒且惰性的大众审美带来的只能是阅读疲劳。


       文学在这个时代失宠的结局可以被诠释为失去了资本运作的支持,最终跌落为一种“贫困的高雅文化”。正是如此,艺术(尤其是视域艺术)伺机成为贴合于图像资本时代的主流大众审美文化,高调在场。平心而论,图像资本时代对文学来说是不公平的,但无论怎样,文学在这个时代的失宠也比在历史上遭受意识形态的绑架要洁净得多。


       有一种现象值得我们警醒,特别是资本对艺术的商业性介入,使得艺术在剩余价值的诱惑下不置可否地繁盛了起来。令人担忧的是,无论兴衰与否,资本渗透于文学艺术且意识形态化了。


       当然,一批对文学怀有激情的书写者在遭遇挫败后,他们不得不在资本全球化的操控下寻找另外的生存出路;于是他们放弃了初始创作期对小说写作所持有的神圣感,改换门庭,以编写电视与电影剧本力图介入资本运作。


       关键在于,至少在比较文学与文艺学两个方向下,一批在理论上具有批评敏锐力的学者也开始从文学批评潜在地转向艺术批评,惨淡经营的文学再度遭遇了批评者的放逐,被彻底边缘化了。


       非常有趣的是,文学与艺术被工具理性及资本运作操控后的批评转向,却进一步导致了两者之间壁垒的逐渐消失,艺术批评反而成为文学批评者所关注的主流。当然,这是一个大可展开论述的话题。


       历史转型得太快,一切都猝不及防!


       文学往往是在一个民族或国家历史的黑暗走向黎明的过渡期时,表现出强大的反抗性与生命力,在不可言说却必须言说的历史阶段,文学恰然以审美的隐喻讲述着反抗者想说而不可直言的话语,那便是文学义无反顾的品格!


       在中外文学史的发展历程上,都曾经历过因历史的转型而伴随着文学思潮蓬勃兴起的激动人心时刻,但历史在当下资本全球化的转型中却令人心酸地淘汰了文学。资本成为一种意识形态在商业性的剩余价值运作中操控且压死了文学。关于这里的文学,我指的是进入当代文学教科书的体制性当代文学。


       还有一种现象,我在这里必须提及,其实文学的潜在生命力是非常强大的,文学在图像资本时代遭受挫败后,其在垂暮逝去中依然自律性地寻找生存的进路,这就是资本运作对当代网络文学及其写手的策动与诱惑,当代网络文学崛起了。


       事实上,现下在互联网上存在着一批当代网络文学写作的群体,而进入体制性当代文学史教科书的作家与批评家,他们在既成的最后自尊上是不情愿接受网络文学及其写手的,他们宁愿文学遭遇死亡。


       然而当代网络文学及其写手以无视传统当代文学的诸种创作手法,抓取了太多青年大众的阅读眼球,很多网络文学作品被改编为电影或电视连续剧之类,他们在资本介入中的增值性获益,可以说,也是令人震惊的!


       较之于那些介入资本运作的网红网络文学写手,那些业已成名的优秀当代文学作家却成为相对的贫困者,“富人”与“穷人”就此划分出来。我建议应该把“当代文学”视为一个总称,其中可以界分为“体制当代文学”与“网络当代文学”。


       很有趣,恰然是当代文学教科书把那些曾对体制给予批评的当代文学作品,潜在地诠释且定义为“体制当代文学”了。当代文学教科书对贴着地面走红的网络文学所给出的沉默式拒绝,就是对自己所持有的正统性与体制性的保守。


       其实,现下不是没有人阅读文学,可以说,非常多!只是阅读文学的观念、阅读媒介(手机与电脑等)及审美期待等改变了,传统当代文学还停留在纸质文学的观念上。


       传统当代文学及其批评对当代网络文学的拒绝,反而更加导致了传统当代文学自身的边缘化。因为传统当代文学拒绝把走红的当代网络文学接纳到教科书的“当代文学”这个概念中来,所以也就必然形成这样一个判断逻辑:当代网络文学的走红与传统当代文学无关。


       不幸的是,在纸质文学和网络文学的冲突与较量中,现下作为教科书的“当代文学”显得异常寂落。说到底,这绝然不仅仅是作为阅读媒介的纸质与网络的问题,而是背后的代际生存观念的差异性问题。当然,这是另外一个可以延伸出来讨论的话题。


       从本质属性上来看视,文学艺术本然就是在共存的历史语境下生成与发展的。在全球化的时代,我们把文学艺术还原于历史的整体语境,给予跨界的对话与思考,这必然是不可遏制的学术思潮,就如同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所崛起的“八五新潮”一样。


       “八五新潮”于本质上是一场在那个时代撼动且弥漫中国的综合性人文思潮,文学、美术、音乐、戏剧与电影等共谋推动了“八五新潮”在那个历史舞台上的演奏。


       还有一种启示是,在历史上对于美术、音乐、戏剧与电影等艺术现象给出深度批评的学者,他们多数恰然不是在本行现下从事专业研究的专职批评者,而是从哲学、美学与文学跨界过来的学者。


       如法兰克福学派(Frankfurter Schule)和伯明翰学派(School of Birmingham)的多位学者,他们对音乐、美术与电影等诸种艺术现象的思考和批评给后人所带来的启示,已然证明了这一点。


       他们都以博物学者(naturalist)的身份介入了文学艺术的批评。其实,现下我们没有必要再度讨论跨界研究的合法性什么的,文学艺术研究的无界(unboundary)时代已经到来。


       我想任何一位学者也不愿意把自己囿限在一方狭小的知识领域,清苦地劳作于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以毕生的精力只挖一口井,井挖得越深,从井底所看视的天空越小,其实是以此宣告自己出局于这个时代。


       “观念”永远是人自我设限或挣脱自我设限的界标,不同的“观念”铸就了不同的人格气象,所以我特别尊重德国的魏玛包豪斯大学和美国曾经存在过的黑山学院。


       包豪斯的自由与黑山派的精神恰然就是在无界的敞开中推动思想兼容并包地延展,让人及其审美放任在创造历史的最大可能性中,而不是枯萎地耙梳在历史的文献里,一脸严肃地告诉世人:当心!这个错了,那个又错了!


       在我看来,以语言书写的历史本身就不可规避地存在着巨大的错误,然而历史又是宽容的,其同样有着宏大的容错性,即便错了也是历史。学者对历史的纠错性研究是不可以改变既成的历史的,既然如此,那不如去创造历史!


       这,就是文学艺术精神的本质!


       不可抗拒的是,文学艺术研究的博物学(natural history)时代到来了!


       也正是结缘于这样一个共同的学术观念及本然的审美兴趣,我们邀请国内高校及相关科研机构的一批优秀学者,从文学、音乐、美术、戏剧与电影五个领域无界地走到一起来,集结于复旦大学中文系,就文学艺术的多元交集现象给出了极具个性的发言与争论。


       两天的工作坊全然沉浸在无界的张力性对话与互涉性的启示中,一切都是那么激动人心,让人难以忘却!可以说,这是中国人文学界第一次在五个领域的无界中以自觉的学理观念所举办的“文学艺术跨界工作坊”。


       在工作坊结束之际,与会的学者都激情亢奋地呼吁我们应该把这样一个“文学艺术跨界工作坊”持续性地举办下去,让多元审美领域中的学者集结在一起,以分享文学思想与多元艺术体验碰撞的闪光。


       需要提及的是,围绕着“复旦大学中文学科百年庆典”,此次“文学艺术跨界工作坊”还同步举办了六位中外学者的专家讲座,我们在此也记录如下:


       Alicia Relinque Elet教授(Universidad de Granada, Spain)的“Searching for the True Meaning:On the Translation of Tang Xianzu’s Mudan Ting”(“探寻真实的意义:论汤显祖〈牡丹亭〉的翻译”);


       Sultana Wahnn教授(Universidad de Granada, Spain)的“La hermenutica literaria de Roland Barthes”(“罗兰·巴特的文学诠释学”);


       丁亚平研究员(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电视艺术研究所)的“电影史是什么?”;


       王岳川教授(北京大学中文系)的“国学与书法”;


       宋瑾教授(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的“走出慕比乌斯情节——西方音乐:从后现代到后现代之后”;


       朱青生教授(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当代艺术的现状与问题——以‘中国当代艺术年鉴展’为中心”。


       此次工作坊结束后,我们整理了与会学者的发言稿及相关论文,以结集出版这部文集:《中西文学艺术思潮及跨界思考——文学与美术、音乐、戏剧、电影的对话》。仅从上述六位学者的讲座命题和这部工作坊论文集所收入的文章及其作者,读者不难见出此次“文学艺术跨界工作坊”所涵盖的领域是怎样的多元与开阔。


       无论如何,这只是一次尝试性的开始,相信参加或以文章的形式介入此次工作坊的学界同仁会有更为振奋的接续性行动,以推动这项跨界学术活动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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