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伊拉克战争时，我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一位合伙人是美国陆军预备役上校，曾去伊拉克服役一年。他在战场上工作是作为军队律师，负责审查批准军事攻击目标合法性。

美国标枪反坦克导弹（照片来源:美国国防部）

       战亦有道。

       2月24日，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在入侵前，俄罗斯在乌克兰边境大量屯兵，形势正如1932年中国一·二八事变前停靠在上海的日本航母。乌克兰向北约求救。曾经也是前苏联卫星国的爱沙尼亚对俄国霸道感同身受，愿意支援榴弹炮等军火。

       按照北约规则，成员国向非成员国提供武器必须经作为武器来源的其他成员国同意。这批榴弹炮原苏联制造，部署在东德。东西德统一后，德国把这批榴弹炮卖给了芬兰，芬兰又给了爱沙尼亚。乌克兰形势已经火烧眉毛，爱沙尼亚还得按照规则请求德国和芬兰同意。基于不向冲突地区输送军火原则，德国没有同意爱沙尼亚要求。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德国终于放行了这批榴弹炮。这批前苏联火炮在欧洲旅行一圈，到了乌克兰，炮口对准了入侵的俄罗斯军队。

       这些大炮服役至少30多年了，如果经常上油，也许几门还能响。就像邻居转送过来一盒快过期蛋糕，更糟糕的是另外一家邻居还不让送。

       美国之前对乌克兰其实也是漫不经心。

       2019年7月25日，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总统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通电话。电话正经事是美国对乌克兰军援。当泽连斯基提起购买美国标枪反坦克导弹时，特朗普不接话茬，反而要求乌克兰调查拜登儿子和乌克兰公司交易。当时拜登是民主党最有希望的总统候选人之一，可能是特朗普2020年总统竞选对手。电话持续半个小时，谈正事就两秒钟。前十分钟，特朗普总统在受用乌克兰总统马屁，乐个不停，后二十分钟特朗普指挥如何调查拜登儿子。

       特朗普2019年第一次被国会弹劾正是因为这起跑题电话。

       高手过招，眼都不能眨，电光石火之间，对手狼一样就扑上来了。但规则就是规则。在时间长河里，规则带来的益处多于先咬一嘴的优势。希特勒赢了无数次闪电战，最后还是被消灭。

       在俄罗斯入侵前，美国国会40个议员向美国总统发函，敦促总统如果决定向乌克兰派兵，应先行向国会咨询。这封信意在提醒总统，如果没有国会授权，总统在战争方面权力有限。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当日，白宫律师和顾问还在忙着论证军援乌克兰合法性。白宫担心如果向作战一方提供通过军援，在法律上美国可能被认为是共同参战人（co-combatant），在国内法上可能牵涉到美国总统战时权限，国际上美国可能被视同参战而升级战争。现在美国大量军援进入乌克兰，显然白宫已经克服了这个法律障碍。

       北约是欧洲和美国及加拿大根据《北大西洋公约》建立的军事联盟，曾经与前苏联为首的华沙条约组织抗衡。华沙条约组织和前苏联解体后，北约继续存在并吸收了部分华沙条约组织成员国。《北大西洋公约》合法性源于其援引的《联合国宪章》第51条，该条赋予独立国家单独或联合防御权利。

       按照《北大西洋公约》第五条，军事侵略一个成员国，等同于攻击所有成员国，这就是北约最重要的共同防御原则。

       北约最大假想敌是俄罗斯。普京在前苏联克格勃中混大，街头勾当见得多。他曾有意加入北约。但如果俄罗斯加入，北约会像联合国安理会一样，变成一个论坛，拔掉了老虎牙齿。因为按照北约规则，全体成员国一致同意方可援引《北大西洋公约》第五条。同为北约成员的土耳其和希腊互相看不顺眼，不时发生小冲突。这在中国相当于家暴，谁都不可能援引《北大西洋公约》第五条。

       乌克兰也有意加入北约。俄罗斯在乌克兰尚未加入北约时入侵，美国和欧洲其他北约成员国没有法律义务出兵帮助乌克兰。乌克兰和北约结拜成兄弟前还得按江湖规矩：核武国家之间可以打代理人战争，不能直接交手。俄罗斯已经撸起袖子下场子了，美国、英国和法国就不能再进场子了——可以出军火，给情报，搞制裁，但是不能出兵。

       二战结束后，世界建立了公认的和平准则：在追求国家目标时，侵略不是一种可接受的工具。这个准则起码在欧洲取代了恃强欺弱的丛林法则，并写进联合国宪章。

       普京在接受英国电视采访时曾说：“俄罗斯是欧洲文化一部分。我无法想象我自己的国家与欧洲和我们通常所说的文明世界隔离开来。”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2月24日演讲：“我们今天听到了什么？不仅仅是火箭的爆炸声、战斗声、飞机的轰鸣声。这是一个新的铁幕降下的声音，将俄罗斯与文明世界隔开。”

       作者简介：高西白，河南偃师人，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硕士，1998）和美国乔治敦大学法学院（硕士，2000）。1999年前曾在中国做执业律师，目前为纽约州执业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