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美国前驻华大使聚首纪念中美建交35周年

 

当地时间5月21日,美国前驻华大使洛德(Winston Lord)、芮效俭(J. Stapleton Roy)、普理赫(Joseph Prueher)、洪博培(Jon Meade Huntsman, Jr.)和骆家辉(Gary Locke)在纽约证交所聚首,共同纪念中美建交35周年。

五位大使在中美关系史上颇具代表性,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从上世纪80年代里根政府一直到本世纪奥巴马政府以来美国对华政策的嬗变。他们在当天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举办的论坛上畅谈担任驻华大使的经历,并就中美关系的未来发展提出各自看法。

 

五位大使的高潮与低

 

1985年到1989年担任驻华大使的洛德称自己比较幸运,因为他就任时,美中关系正处于“八一七公报”签署后,里根政府对台军售趋降带来的相对稳定中,离任时风波尚未发生。

相比之下,1991年到1995年担任驻华大使的芮效俭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称自己的驻华生涯是低点一个接一个。老布什上台后决定对台出售F16战机,以及90年代初美国将中国最惠国待遇与人权状况挂钩,令美中关系波澜不断,包括他离任后回到国务院,中方因为美方食言,允许李登辉访美而生气。

他回忆,自己40年外交官生涯中碰见对方真正生气的有两次,一次是他1978年担任美国驻华联络处副主任,协助伍德科克展开美中建交谈判,美国决定建交后仍会继续对台军售,邓小平知道后非常生气;另一次是美国女议员佩洛西1991年应邀访华时突然在天安门广场拉横幅,随后被驱逐出境。

 1999年到2001年出任驻华大使的普理赫从自己90年代中后期担任美军太平洋司令的经历说起。1995年6月李登辉访美,1995年7月到1996年3月解放军在台湾南北海域进行导弹试射和系列军演,1996年3月美方派出两艘航母到台湾附近海域。作为美军太平洋司令,普理赫正是华府政策的执行者。出任驻华大使后,他又遭遇“炸馆”和“撞机”这两大几乎导致中美关系中断的突发事件。普理赫回忆,撞机事件发生后,他一度试着拨打中国外交部电话9个小时,但愤怒的中国人拒接,然后又与中方代表周文重展开了艰难的谈判。

2009年到2011年出任驻华大使的洪博培称自己在高潮中就任,在低潮中离任。因为他刚就任驻华大使3个月,奥巴马总统访华,但在后来的一年多时间里,美国对台军售、奥巴马会见达赖等,令美中关系一直处于低潮,直到胡锦涛2011年1月访美后才回升。洪博培回忆,自己多次被中国外交部叫去“训话”,只要是深更半夜或凌晨被叫去的,一定是事态比较严重的,其中就包括对台军售。

2011年到2014年出任驻华大使的骆家辉说起自己驻华生涯的低点,以“紧张点”来形容,包括王立军和陈光诚事件,都是其前任没有经历过的。当然他更多谈到的是“高点”:作为首位美国华裔驻华大使回祖籍国受到的欢迎与期待;美国使领馆的空气检测项目让中国人知道了PM2.5;美国驻华使领馆突破官僚作风约束,大幅度加快中国公民签证程序等等。

骆家辉称自己始终以成为首位华裔美国驻华大使为荣。但他也直言不讳地强调自己是为美国政府服务。他坦言,自己不会讲中文,只会讲一点广东话,因此他讲英文时,大部分人似乎就不会对他在美中两国间代表哪一方而产生误解。

五位前驻华大使的职业高潮与低潮,折射出了中美关系过去30年的风云变幻与起起落落。

问道对现任大使鲍卡斯的建议,他们中的许多人与鲍卡斯已有交谈。洪博培建议,应当设立工作优先,让所有的人齐心协力。他认为鲍卡斯应当着力干好三件事:打开中国市场;完成双边投资协定谈判;推动美中议会交流。这些都是能带来长远收益的事情。芮效俭希望驻华大使的视角不要仅局限于中国,还要从地区和全球的角度多考虑。他举例说,美国要加强同日本的同盟关系,引起美国另一盟国韩国的不快,而中国也对美日接近不满。他认为对各种战略关系的考量尽管十分复杂,但仍很必要。他还建议被中方叫去“训话”时,要完整向华府汇报中方的立场态度,同时要当场回应美方的立场态度,不能事后再补充回应。

 

如何建设美中“新型大国关系”

 

对于热门的“新型大国关系”概念,五位前大使各有感悟。但在美中关系发展上依然有诸多积极共识。他们认为,美中双方应继续推动实质性对话,继续扩大交流,深化合作基础。

洛德指出,美国应当以建设性的方式来定义新型大国关系。中国应当成为现行国际秩序中负责任的成员,同时应当认识到中国要有更大的发挥影响力的权利,有更大的代表性,甚至帮助塑造国际秩序和准则,这样中国才会在崛起过程中与现行秩序和准则合作,如果他们想终结这个秩序就会有麻烦。

芮效俭指出,当各自的军事部门以对方为假想敌做准备时,两国就有领导人难以管控的内在势能,需要双方以积极的努力来抵消。他对现在大国关系缺乏战略性,经常让一时的情绪来驱动政策方向感到担忧。

 普理赫强调,美中关系需要各自国内有自信,并有一致的外交政策。他认为,美国的外交政策经常由国内政治来驱动,在对华政策超越国内选举政治之前,新型大国关系只会处于次要地位。

洪博培也指出,当美国的政治体系运转不灵时,当双方都强调政治正确时,要建立新型大国关系难度很大。他说,现在从长远角度和战略高度来看待非常重要的美中关系变得越来越困难,这绝对需要,但几乎变得不可能;在高度分裂的政治环境中,这是作为美国驻华大使最“令人绝望”的一面。

 

中美关系使者需要会说中文吗

 

五位前驻华大使中,有两位(芮效俭、洪博培)能说流利的中文,两位(洛德、普理赫)不会说,一位(骆家辉)会说一点,大家各有故事。洛德娶大学华裔同学包柏漪为妻,因为当年结婚前背景审查时,上司允许他结婚,但告诉他今后不能从事对华事务,于是他觉得中文用处不大,没有上心学,不过这些年妻子帮助他了解中国文化。

普理赫称自己的妻子苏珊很想学中文,她第一次与江泽民见面时用中文打招呼,让江觉得惊奇。骆家辉表示,不会说普通话对于他其实有好处,因为身为白人的洪博培讲普通话没关系,别人自然会认为他代表美国,而身为华裔的骆家辉讲普通话,就可能引来他代表谁的困惑。

欧伦斯问:会讲中文是否应当成为今后选择驻华大使的条件?正是两位会讲流利中文的大使意见不同。芮效俭说,会讲中文自然是锦上添花,但并非决定性因素,因为他知道有人中文很好,但分析中国却很糟糕,有人完全不懂中文,分析中国却很出色。洪博培则认为,不懂对方语言,不了解对方文化,在谈判桌上就会吃亏,而现在中国大学生英文呱呱叫的多的是,而美国大学生中文水平就比不上。他对此现象感到担忧。骆家辉说,中国20多万大学生在美留学,美国两万大学生在华留学,“这不是两国成功合作的秘方”。

 

如何看待中俄关系

 

会后接受记者采访时,洛德对中俄签署能源大单不表担心,他说,中俄有权利建立建设性的关系,包括在能源领域,显然莫斯科过去几个月担心其欧洲市场的稳定性,需要从中国寻找替代市场。中俄也都担心美国主宰国际事务,寻求更密切的关系也是正常的。

不过洛德表示,如果中俄交好被视为中俄集团在亚太对抗美日集团,那将是错误的,因为那不仅妨碍合作,还会有经济和安全后果,但他不认为这种局面会发生。他认为,俄中交好确有一国挤掉另一国的倾向,但俄中之间也有猜疑,无法成为密切的盟友,他们只是战术性地令美国感到紧张。中俄之间有历史问题和领土争端,也有许多新问题,两国的经济互动有限,能源领域合作会增加,但中俄贸易额与中美、中欧、中日贸易额相去甚远,中国和俄罗斯都承受不起与美日为敌的代价。

芮效俭在接受中评社记者采访时指出,中俄保持良好关系有利于世界稳定,问题在于这种良好关系是用来针对其它国家,还是用来扩大合作与稳定。他表示,相信中美俄三方关系并非相互矛盾,中俄作为世界上主要大国,保持良好关系很重要,美国当然会关切中俄要建立什么样的关系。不过就新签的天然气协议,谈判超过十年,签成不令人感到意外,他不会对这种协议敲警钟。

论坛开始前,五位美国前驻华大使还共同出席了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举行的敲钟活动,也是为了庆祝两国建交35周年,骆家辉代表大家敲响了钟声,一起期待两国关系在建交35年后能有更广阔的未来。

 

(综合中评社和中新社相关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