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韵流动 气象万千 -- 看张天霖的画

在中国传统绘画里，山水画的艺术境界常常是通过虚静、纯净和旷远的氛围传递出来的，画面基本是静态的：几缕云烟，小溪潺潺，茅舍一角，道道山脊等组合成一副意境高远的艺术品。人们在观赏时，可以从静态的画面之中体悟到永不停息的生命律动和天人合一的审美情怀。所谓以静写动是也。这也是中国传统山水画的一个特点。

但是，眼前张天霖的山水画，则全然失去了传统山水画中以静写动的特点。不论是《潮来潮往》还是《观沧海》，不论是《海阔天空》还是《紫气东来》，都全然没有虚静和纯净的氛围，所有的山川景物都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精灵般在尺寸之间翱翔，传递出一种狂放、一种不羁，一种生命的力度：海水卷起巨浪，呼啸着卷向岸边；森林在飓风中如跌头散发、拼死一搏的战士；黄河倾泻而出，无拘无束，犹如至天而降的狂风暴雨，……

这，还是普普通通的山水吗？这简直就是一首纵情山川之间的狂放生命之歌呀！

不是吗？虽说张天霖还是用线来构建美感，还是用线来创造意境，可那线的疏密、粗细、长短、纵横、聚散、虚实等组合关系，却已经不再中规中矩，人云亦云，而是任意挥洒，墨气淋漓，尤其是皴法的大量运用，在浓重的墨色和青绿之间通过点线结合，干湿有度，藏露适宜，刚柔相间的笔法，创造出一种浑宏大气的山水意境，诸种自然景物在画家笔下产生了多种多样的节奏和韵律，无论是山、水，还是树、屋，都在这种浑然大气之中悠然而成一股浩然正气，苍茫的山野笼罩在浩然正气之中，又和这浩然之气融会贯通，于方寸之间狂歌着旋转。使观赏者在面对这样的生命狂歌时，身不由己地产生了“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慷慨豪情。和那种一缕云烟、一条小溪、一角茅舍的静态描绘相比，高下优劣姑且不论，其意境的微型和宏大之比当是不言而喻的吧？

对艺术稍有修养的人都知道，诗歌与绘画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有些诗歌本身就是一幅画，所描述的就是画的意境。诗画两道皆为大家的唐人王维便是如此。宋人苏轼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无论“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还是“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王维的诗都如一幅幅静谧幽深的美丽画作一般呈现在读者面前。

诗人写诗写出画的意境，画家绘画如何绘出诗歌的意境呢？

张天霖的《太白行吟》《将进酒》《观沧海》《赤壁怀古》等作品给我们做了极好的诠释。唐人李白的一首《将进酒》气势豪迈，感情奔放，语言流畅，具有很强的感染力，把诗人桀骜不驯的性格表现的淋漓尽致。如果用小桥流水式的阴柔之笔，圆润温顺的幽深意境，势必无法表现出诗情的豪迈，更无法表现出诗人狂放不羁的个性。张天霖在深刻领悟了诗歌精髓的基础上，用大写意的笔法，用笔大开大合，挥洒尽意，用不同的皴法表现出树木的苍劲、山石的嶙峋、水势的凶猛，用大幅留白表现出水势滔滔，一泻千里，从而在尺寸之间尽情显现出了“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势不可挡，摧枯拉朽之势，大自然的威力也在这苍劲、嶙峋和凶猛的笔触之间被表现的淋漓尽致，而背手独立于嶙峋岩石之上，悠悠然翘首仰望滔滔黄河之水的李白，其特立独行的个性更是跃然于画面之外！同时，观赏者还通过嶙峋奇峻的山石、丛杂扶疏的树木、白浪滔天的水色和悠然而立的李白之间的和谐体味到一种“天人合一”的深刻意境。

《观沧海》的作者因是一方霸主曹操，所以，画面中的云光天色、山石树木与人物处理便与《将进酒》有很大的不同。山石虽说也是嶙峋，扶疏的树木却多了几分温顺，海水虽然也掀起巨浪，但更多的却是天光云锦，纵观画面，整个艺术效果辽阔旷远。也许，大自然在面对才气、霸气俱全的一代枭雄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吧？

更可称道的是，张天霖在处理大自然的素材时，不仅能从自然中挖掘美感，竭力创造出一种“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而且能用中国画的技法尝试对光与色的处理。众所周知，对光与色的处理最知名的流派是法国印象派，印象派画家力求真实地刻画自然，认为景物在不同的光照条件下有不同的颜色，这种颜色可能是转瞬即逝的。所以，他们通过画中的颜色给观赏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中国画与西方油画表现方法自然差异很大，但这并不表示中国画就不能学习西方油画在表现生活上的一些创新。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在传统绘画的基础上吸收他人之新，这既是一条前无古人的艰辛之路，也是一条异于古人的探索之路。张天霖曾经这样解释自己的与众不同：“所谓异，即不同，差异；所谓类，即相同，类似。一张白纸出形、出景、出空间，同样是画家设计黑白、明暗、浓淡等等异类关系，从而调动、引导观者的视觉观感。”在张天霖的作品中，观赏者确实看到了这样的“异”：《潮来潮往》和《海阔天空》等中用大片留白所表现出的天光山色，留白和墨色映衬的瞬间巨浪，等等，都体现出张天霖在艺术道路上的探索。

中国当代的山水画在当今的变革大潮中不断摸索着自己的艺术定位，张天霖也在和无数艺术家一样在艺术道路上艰难跋涉，用自己的作品给我们诠释什么是创新，什么是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