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树斌案翻天幕後



为什麽最高法院破天荒介入聂树斌案件,又突然刹车了呢?网易 《路标》获得的知情人士的说法是,河北省政法系统个别人士在配合复查时态度强硬,称“这个案子就别想翻”。



6月20日,最高人民法院决定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再审一案由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审理。据悉,第二巡回法庭正抓紧组建聂树斌再审一案的合议庭,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第二巡回法庭庭长胡云腾大法官将担任审判长。


中国法律规定,最高人民法院对各级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上级人民法院对下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如果发现确有错误,有权提审或者指令下级人民法院再审。


一种比较普遍的看法是,最高院此番下定决心将聂树斌案提审,直接原因并非法律,而与河北政坛的一次大变动有关。2016年4月16日,中纪委监察部宣布,河北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张越涉嫌严重违纪被双规,张越虽然并非20年前聂树斌案的经办人,却是阻扰聂树斌重审的主要司法官员。


《北京青年报》时政评论“团结湖参考”的一篇文章说,4月中旬,中央纪委宣布河北省政法委书记张越落马。6月上旬,最高法院的法官把再审决定书送到了聂树斌母亲的手里。两件事之间有关系吗?不是那麽明显,但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中国刑事审判“奇观”


2005年,河南警方在荥阳抓捕犯下多起奸杀命案的河北广平籍农民王书金。他主动供述曾强奸多名妇女并杀死四人,其中包括一起“1994年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与聂树斌案高度重合。从这个时候开始,河南警方迫使河北司法当局开始卷入一场历史上永远洗刷不清的司法丑闻。


从获知王书金被抓的那一刻起,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便开始了为儿子申冤的上访之路,但河北省高院拒绝受理。


2007年11月5日,最高人民法院将申诉材料函转河北省高院,但张焕枝等来的仍然是“石沉大海”。


2006年,在邯郸审判王书金强奸杀人案时,王书金曾多次主动供述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犯罪事实,却先後被主诉检察官和法官以“不要说与本案无关的事情”为由喝止。2007年3月12日,邯郸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刑事判决,以故意杀人罪判处王书金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强奸罪判处王书金有期徒刑14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决定对王书金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王书金不服,上诉至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


从时间看,这个时候的张越应该与河北这起司法丑闻没有什麽关系。他到2012年12月才到河北当公安厅党委书记。不过,这之後的事情,案件跟他关系个就太大了。可以说,这个案件是河北前後几任当权者死压,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聂树斌冤案如铁桶般严实的局面。


2013年6月25日上午9时,王书金强奸杀人案在河北省邯郸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再次开庭。这个时候的张越已俨然成了河北“政法王”。


在庭审中,检察院只起诉了王书金三起案子,根本不提第四起案子——也就是“1994年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法院也不提:结果是王书金在法庭上再次提出来说不对,说还有一个呢。法官也再次制止他,说你所说的与此案无关,不让他说。但王书金不干。他不断替被杀的人喊冤。


在中国的法庭上,检察官拼命辩称当事人并非真凶,而被告律师极力证明自己的当事人就是真凶,这样的场景,是在张越领导的河北发生的,这次审判被律师称作中国刑事审判“奇观”。


2013年7月10日上午9时,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在邯郸市中院二审第三次开庭审理王书金案。王书金在自我辩护中还是认为,石家庄西郊强奸杀人案确实是自己所为。河北检方仍然坚持否认王书金系聂树斌案真凶。


2013年9月27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在邯郸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庭公开宣判王书金强奸、故意杀人一案,法院仍然维持一审判绝不变,以被告人王书金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14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法院同时也认定,1994年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并非王书金所为。


现在王书金上诉到最高法院的的上诉书里不是要求减刑,而是要求加刑、加罪。他给最高法院的申诉书是法院判绝不对,判决说我杀人案是三起,实际上我一直交代的是四起,还有一起。


王书金向律师朱爱民多次表达过他的不解:“我自己有罪,为何要让聂树斌来背?”



最高法奈何不了张越


与以前一直踢皮球的态度不同,2014年12月12日这一天,最高法院终於对聂树斌案动了点真格。这一天,最高人民法院指令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聂树斌案进行复查,开启了中国异地复审的先河。


湖南大学法学院教授邱兴隆说,《刑事诉讼法》并没有规定“复查制度”,这是最高法在聂树斌案中的一次尝试,即最高法将自己的一部分权力授权给山东高院,复查其实是再审的一部分内容。


自最高法院正式介入聂树斌案件之後,案件的复查似乎有所进步;一个标志是2015年3月17日,聂树斌被执行死刑後,他的律师首次获准查阅该案完整卷宗。2015年4月28日,山东高院还专门召开了聂树斌案听证会。聂树斌案的李树亭律师得以就这个机会指出了阅读过卷宗後的疑点。但此後这个案件的“复查”再次进入了遥遥无期阶段。


报导出来的消息说,自聂树斌案进行异地复查以来,该案复查期限已经四次延长,每次三个月,第四次延长至2016年6月15日。网络上的资料清楚地记录了这四次延长到时间:2015年6月11日,最高法院批准决定延长聂树斌案复查期限三个月至2015年9月15日;2015年9月15日,聂树斌案复查再次延期至12月15日;“因案件重大、复杂,复查工作涉及面广”,2015年12月14日,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经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批准,决定再次延长聂树斌案复查期限三个月,至2016年3月15日;2016年2月,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发布消息称,由於申诉代理律师又提交了新材料,经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批准,获悉决定再次延长聂树斌案复查期限三个月,至2016年6月15日。


一次延长,就说明聂树斌案件四次延长复查出了麻烦,四次延长则足以证明聂树斌案翻案的希望破灭。果然,2016年3月8日,全国人大代表、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白泉民就聂树斌案为何数次延期没有启动再审表示:“按照法律规定的条件,必须达到确有错误的情况。”这等於说,经过复查,没有发现聂树斌案确有错误,只是白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在接下来的发展中,聂树斌案的律师再次领教了复查的绝望。2016年3月26日,山东高院再次约谈聂案代理律师。代理律师陈光武表示,他曾申请山东高院出函,协助代理律师会见在押人员王书金,核实相关情况;但被合议庭婉言拒绝,称王书金不属於本合议庭管辖范围,不方便为代理律师出函。


为什麽最高法院破天荒介入聂树斌案件,又突然刹车了呢?网易《路标》获得的知情人士的说法是,河北省政法系统个别人士在配合复查时态度强硬,称“这个案子就别想翻”。


根据张越被抓之後的各种报导,张越在河北干涉司法是出了名的。网易《路标》接触到的几位法院系统中层干部表示,张越做事很独断,不按章法,法院重要案件的判决往往受到河北政法委干预;张越到河北不到一年就引起了法院系统的不满。《棱镜》报导也提到,张越身为河北省政法委一把手,亦被指责插手具体案件的审理。


这事情一点也不奇怪,张越是河北的政法委书记,干涉司法是党给他的权力。他在台上时,他是领导司法,他倒霉了,就成了干涉司法。



张越干的一件“大事”


2013年6月21日,微博认证为“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官方微博”对外发布消息称,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定於6月25日九时零分在邯郸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庭开庭审理上诉人王书金强奸、故意杀人一案。在二审开庭前,6月23日,一直关注聂树斌案件的马云龙写了一篇博客文章《一场惊天丑剧就要上演,真凶王书金将全面翻供》,并在网络上广泛流传。


【据来源可靠的内部消息说,王书金将在24日的法庭上按照官方的要求,全面推翻八年来的供述,不再承认他是当年康菊花被害案的凶手。


这个即将出现的局面是河北省政法机构精心策划和实施的阴谋的结果。


可靠消息来源指出,为此,它们采取了两个重大措施:一是“调虎离山”,把王书金从关押了七年多的广平县看守所迁到磁县看守所,让他和一直办理此案干警分开。广平公安的办案人员也一直认为他是康案的真凶。把他调离广平是动员和强迫他翻供的前提条件。


二是从省里直接派人住进磁县看守所,甚至和王书金同住一个监号,对他做了长时间的“工作”,动员、诱导和强迫他放弃自己一贯的供词——这是一个中国法制史上空前惊人的违法行为,官方直接出面操纵罪犯翻供,否认他已经坚持了八年的自主供词。


王书金终於接受了当局的要求,同意翻供了。为了保险起见,不久前有关当局还在磁县看守所举行了一次“模拟审判”,让王书金当场表演了将在法庭上的新供词。】


究竟是河北省政法机构什麽人精心策划和实施了阴谋呢?2016年6月14日,这个谜团被揭开了。马云龙对财新说,“这是在张越领导下的河北政法委干的一件大事。”


早在2013年6月,马云龙从公安系统关注聂案的人处得知,河北省不但不打算给聂案平反,反而将对王书金案进行二审,有河北工作组劝王书金翻供,否认在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强奸杀人。


马云龙还获悉,当时,张越下决心把聂树斌最重要的证人王书金杀掉。二审之前,他仓促把王书金提到一个有关部门位於河北的秘密关押地方,对他施加压力和酷刑。


“不是用酷刑逼着王书金认罪,而是逼着王书金把已经认的罪否定掉。打他,让他翻供。”马云龙说,在二审前不久,甚至由河北政法委举行了模拟审判,让王书金把经过酷刑後编排的假话说出来。


马云龙认为,他的这篇文章产生了影响。最终,王书金没有翻供。有人指责他胡说八道,马云龙解释说,他的这种做法类似排球比赛中的封网动作,以防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河北政法当局究竟在这个过程中对王书金做了些什麽,王书金的律师也有详细披露。王书金辩护律师朱爱民告诉《路标》,在2013年二审期间,河北政法委的一个工作组非法接入该案核查,将王书金非法外提,劝王书金“别淌聂树斌案的浑水”,如果照办会给王书金被抓前的同居女友和孩子办低保。在遭到拒绝後,工作组人员进行了刑讯逼供,“在卫生间用木板抽打王书金的脚心,在讯问室的铁椅子上让王书金坐了半个月之久。”


搜狐的报导提到,王书金曾告诉律师,2013年二审前夕自己曾遭受河北方面的过刑讯逼供:对方称,只要不说石家庄这案子,老婆孩子都能给办低保。一位知情者称,对方还拿宽木头板子猛打他的脚心,他撑不住,“你叫我说什麽我就说什麽”。


张越走“夫人路线”


马云龙还提到河北高院在张越领导下进行的另外一次“集体抢救行动”。知情者称,那是“河北王”张越一方的“最後的反攻”。


在最高人民法院2014年12月12日,指令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聂树斌案进行复查後,2015年4月28日,山东高院罕见地召开了一次关於聂树斌案的听证会。这次听证会由山东高院主持,聂树斌的家属和律师坐一方,河北省的公检法坐另一方。


马云龙介绍,在这个会上,河北公检法的人员始终没有露名字。他们拿着预先制作好的关於聂树斌的片子,认为聂案证据确凿,无可争议,不应该翻案,其态度非常明朗。


搜狐网的文章提到。2015年4月底的复查听证会上,河北原办案单位代表对聂家提出的质疑做出全面辩解,称“程序上有瑕疵”,不影响聂树斌的犯罪事实。


河北方面是这样说的:“当时的司法理念、技术手段、办案能力和水平、证明标准等方面,与今天相比,存在很大的差距。(当时的)证明标准坚持‘两个基本’,即基本事实清楚、基本证据确凿,强调不纠缠细枝末节。我们应该全面的、历史的、辩证的、客观的看待20年前的案件,充分考虑到当时的法律政策规定、实际工作能力和水平、证据条件和证明标准。本案存在的瑕疵,属於一般的办案质量问题,不能影响认定聂树斌犯罪事实的证据证明体系。”


一篇关於听证会的报导中提到,为了保密和与外界隔离,山东高院将聂树斌对代理人李树亭和另一位代理律师陈光武以及聂树斌的家人,安置在位於山大南路的山东法官培训学院。此前,北京市司法局曾经几次约见李树亭,提醒其注意与山东高院之间的保密承诺。


4月30日,央视《焦点访谈》节目聚焦聂案听证会。在马云龙看来,节目倾向性非常明显,“替河北说话”,否认聂树斌被冤判。节目中,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洪道德表示,聂案关於犯罪工具、犯罪过程和现场发现的情况高度吻合。


这期报导聂树斌案的《焦点访谈》,是央视当家女主持人敬一丹退休前的最後一期出镜。节目中提到“启动复查,是因为不能漠视法律的公正受到质疑”,这句话因此被质疑是在为河北司法机关洗白。


纽约的中国人权主席刘青先生的文章说,央视“完全是一面倒的为河北司法机构判处聂树斌有罪背书,根本无视聂树斌律师有充分论据的一方陈述。而那位洪道德实实在在该称为哄道德的所谓专家,本是这次听证会山东法院邀请的参加者之一,其性质有点类似陪审员却在法院复查结论之前,作了绝非法律工作者的一面倒的为河北法院喝彩的强硬表演。”


聂树斌案代理律师陈光武在新浪博客上说,山东高院听证会後,舆论突然朝着令人惊诧的方向发展:在法院判决前,央视即发表倾向性报导。


谁都知道,张越的太太在央视。“政事儿”的报导说,张越在其仕途之路上充分利用“夫人路线”,通过妻子孟莉结识了周永康,获得了日後快速升迁的资本。


孟莉曾为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曾主持一套《人民子弟兵》、二套《商务电视》、二套《经济与法》栏目。网易《路标》获悉,孟莉曾转型为央视二套制片人,管理主持人团队,平常上班开着挂了军牌的奥迪车。


央视内部人士向网易《路标》透露,孟莉和周永康的第二任妻子贾晓烨曾是中央财经频道的同事,关系非常要好。2001年周永康与贾晓烨结婚之後,张越便通过引荐结识了周永康。


网易《路标》调查获悉,2001年任职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长後,张越通过任职中央电视台的妻子攀附了上司周永康,仅用五年时间实现从副厅级干部跃至副部级高官的越级升职。


调任河北任政法委书记後,张越集公检法大权於一身。在2014年12月由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参加指导的第二次河北省委常委民主生活会上,时任河北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杨崇勇直接批评张越说:“张越同志也要检查在政法部门是否有一言堂的问题,这样也容易滋生个人说了算的倾向。”


张越只是白手套


从时间轴上看,聂树斌案件这笔帐确实不能全算在张越身上。张越2007年底到河北当公安厅党委书记,2008底才当上河北省委政法委书记。张越上任之前又是谁在阻拦聂树斌案件的复查呢?


按理说,聂树斌案件发生在张越到河北当官之前,这样看,将这个案件翻过来应当与他没有多少厉害关系,但为什麽现在披露的材料,是张越在玩命捂住这个案件不让翻呢?这种不正常举动到底为什麽了?有舆论分析说,张越後面还有势力。马云龙就持这种看法,他对财新谈及聂案迟迟不动背後的阻力时说:“当时谁阻碍这个案子的复查?背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势力“起码是河北省,背後还有什麽力量不清楚。”


马云龙还说,河北省的公检法,包括河北高院,一直在拒绝复查聂案。


最早捅出张越背後人物的是搜狐网。搜狐聚焦从知情人处了解到,张越插手此案,与一位原省政法系统的老领导有关:21年前,公检法机关曾有人提出异议,认为聂树斌只有口供没有其他证据,要求改判。该领导下令要杀,而且快杀。报导说:“4月20日省高院立案,22号提审他,25号就出了判决书,26号出了死刑命令,27号就杀了。”


该领导後来调任北京任职,是张越的“盟友”、原国家安全部副部长马建的上级。能够当安全部副部长的上级,而且是来自河北的政法界老领导,这人是谁,基本上就水落石出了。


搜狐披露,制造聂树斌案件的是时任河北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许永跃。据熟悉此案的消息人士透露,2005年王书金案发,供出“1994年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当时聂树斌案办案部门找到已是安全部部长的许永跃,据说正是许出面强力阻挠。


干国安的人,都比较神秘,很难查到他们的简历。但许永跃似乎是另类,网上有不少关於他的资料。这其中的原因与他是半路出来的国安人有关。1942年出生的许永跃,1960年毕业於北京市公安学校;在仕途中,干了不少年的秘书,应属北京秘书帮正宗成员。


例如,他当过时任中国科学院负责人、教育部长周荣鑫的秘书;当过时任中宣部副部长、文化部长朱穆之的秘书;还当过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纪委第一书记陈云的政治秘书,官至陈云办公室负责人、副部级中顾委副秘书长。1993年4月陈云弥留之际,安排许永跃到河北担任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省委副书记。


许永跃从1992年到1998年一直是河北政法委书记。1998年,许永跃升任国安部部长。


1994年10月9日,聂树斌被逮捕;1995年3月15日,石家庄中级法院判处聂树斌死刑;1995年4月25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决死刑;1995年4月28日,聂树斌父亲去看守所给孩子送点吃的、穿的,狱警才告诉他,聂树斌已於头一天被执行了死刑。因此,许永跃知道和领导了整个聂树斌案件的全部过程。


许永跃杀聂树斌的一个说法他要出政绩。这个说话有点不那麽令人信服,许要出政绩拿一个有争议的刑事案件邀功有些小题大作。


网络上还有另外一个说法,说杀聂树斌是为了给章含之供肾。聂树斌的这个肾让章含之多活了12年。


有传闻说,1995年,石家庄法院发现聂树斌案有疑点,主张疑犯从轻判死缓,但是在为当年尿毒症的高官章含之寻找移植的肾脏时,发现聂的匹配。为救章的性命,高层下令立即处死聂。


不过,这个消息没有说出章含之与许永跃之间是什麽关系。等於中间缺了一个证据链。


章含之女儿洪晃发表在《南方周末》上的文章澄清说:


【我母亲的确换过两次肾,她是1995年得肾炎,透析一年多以後换肾。第一次换肾是在北京朝阳医院,第二次是七年以後在上海长征医院。两个医院没有透露肾源。我作为个人一直非常关注聂树斌的案件,期待案件有公正的结果,期待一个依法治国的中国。……


因为我妈妈是1996年换肾,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回答,我妈妈换肾所采用的器官与1995年被执行死刑的聂树斌无关。然而这并不说明我不用反思整个器官移植的过程。妈妈两次换肾,我们都不知道肾源是哪里,更不要说是谁的。】


普遍认为,张越这人大有来头。张越被中纪委抓了之後,有报导说,张越曾经多次被带走问话,中间还缺席了几次重要的会议,但一般隔段时间就回来了。


现在外界披露出来的最多消息是,张越与国安部原副部长马建是哥俩加死党。财新网报导说,“张越涉嫌与此前被查的国家安全部原副部长马建及政泉控股实际控制人郭文贵等窃用国家机器强力介入财富争夺。”


2015年1月,马建落马,财新在报导马建的朋友圈时,已经隐晦提及“华北某省政法高官”,张越的名字因此也浮出水面,关於其操控河北政法部门,染指商界大战的说法也在民间广为流传。


张越受马建之托?


2007年底,张越到河北主河北公安厅时,许永跃已经在这一年的8月从国家安全部部长的位置上下来。2008年的3月,成为全国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内幕》曾经报导,虽然许永跃是2007年“荣誉”退休,但是,他实际是栽在了“高官公共情妇”李薇身上。据报导,李薇和原中石化董事长陈同海、原山东省委副书记杜世成、原财政部长金人庆、原新疆区委书记王乐泉都有关系。


报导说,许永跃的问题在於其利用职权批准发给李薇赴港单行证,而且批准其以“国安部”要员身分进入香港。2007年,中央派比许永跃小九岁的耿惠昌接替他担任国安部长。


考虑到许在政坛上的这种起落,许不可能对张越在仕途上有什麽交集,但马建这个人物却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串联”起来了。根据搜狐的报导,张越所以积极阻扰聂树斌案复查,与20年前主政河北政法的原安全部长许永跃有关;张越的好友安全部副部长马建正是许永跃的直属亲信,而马建又是张越的盟友,因此张越极力阻止此案平反。


根据马云龙对财新披露的消息:“聂树斌案在2005年3月首次见报後,时任河北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刘金国很快召开了公检法三家联席会议,确立了三条工作方针:第一,要成立一个聂树斌案专案组,一个王书金案专案组。第二,为了保障专案组的正常工作,当场批了15万元经费给这两个专案组。第三,尽快完成调查,争取一个月後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全国媒体报告。”


《中国新闻周刊》的报导略有不同。这篇报导说,在《河南商报》2005年3月15日发出《一案两凶,谁是真凶》的报导後,刘金国曾主持召开了一次河北省公检法参加的会议。


据参加这次会议的时任河北省邯郸市广平县公安局原副局长,曾负责侦办王书金案的郑成月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在这次会议行将结束时,刘金国当场表态成立两个调查组:一个由河北省公安厅牵头,广平县公安局配合,对王书金案进行彻查;另一个由河北高院牵头,对聂树斌案进行调查。但在这次会议不久,刘金国就被调往公安部。


将聂案“一案两凶”透露给媒体的原广平县公安局副局长郑成月说,当年向河北省政法委书记刘金国汇报的会议上,他还记得有人说聂案没错,是铁案。


【有好几次,郑成月来到北京,穿着整齐的警服,站在公安部的门口,看着公安部的牌子,就想怎麽能进去和刘金国见个面,“哪怕是当场自杀,都行”——“我就想跟他说,我没说假话啊,这都是王书金说的呀。” 】


在他对王书金案进行调查期间及以後,河北省相关部门曾对郑调查了六个月,他不得不在50岁刚出头时提前离开了副局长的位置。


【在刘金国发话之後,马云龙本以为,这意味着聂树斌案将很快平反。没想到的是,承诺一个月拿出结果的刘金国,一星期後被调离这个岗位。


刘金国的公开简历显示,2005年3月,他由河北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转任公安部党委委员、副部长。】


刘金国从河北调走之後,在公安部副部长和纪委书记位置上一直干到2014年,2014年7月升任中央政法委委员。当年10月,调到中纪委当副书记。现在他的职务是,第十八届中央纪委委员,中纪委常委、副书记,中央防范和处理邪教问题领导小组副组长、办公室主任,国务院防范和处理邪教问题办公室主任。


聂树斌案件在全国闹那麽大,作为知情人之一的刘金国为什麽不说话?这里有什麽难言之隐?


与习清洗国安部有关


考虑到张越的级别以及与聂树斌案并非有直接利害关系,再考虑到张越的势力能够让最高法院对聂树斌案件无能为力——虽然聂树斌案件的再审是在张越这个河北“政法王”倒台之後出现的,但真正推动聂树斌案件再审的决定性力量则是来自上层对安全部的整顿这一大背景。


2015年5月19日,中共全国国家安全机关大会在北京召开,习近平发表讲话,对全国国家安全机关强调要“绝对忠诚”。而国安部被整顿,与令计划的中办被整顿都是基於一个相同原因:政治忠诚问题。


习近上台後的国安部是江泽民和曾庆红时期的班底,许永跃是江泽民时期的国安部长,因此广泛被认为是江泽民和曾庆红的嫡系。国安部一直是习近平拚命想要全部拿下的关系自己身家性命的部门。


而被整肃的马建和张越不但是周永康的亲信,也是曾主管隐蔽战线的前常委曾庆红的红人。


2014年1月,习近平建立国安委;然後是清查国安负责人周永康。在2015年1月,国安部副部长马建落马,副部长邱进也被监控。一位北京政情消息灵通人士告诉《大事件》,习近平在对国安部进行人事清洗的同时,还准备将国安部降格为国安总局。


如果没有这样一个背景,仅仅是张越倒台,聂树斌案件复杂的动力仍然远远不够。


6月14日,马云龙对对财新记者说,“没有悬疑了。聂树斌案的平反,指日可待。”团结湖参考蔡方华的文章说,“聂树斌并不是张越批示杀掉的,他为什麽要那麽玩命地阻挠呢?如果你一定要问我原因,我也只能呵呵一笑。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答案迟早会露出水面。”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外参》记者听到第三次听到的关於聂树斌案结果的乐观判断。第一次是聂树斌案在2005年3月首次见报後,时任河北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刘金国很快召开了公检法三家联席会议,不仅确定了三条工作方针,还说尽快完成调查,争取一个月後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全国媒体报告,当时的马云龙以为,这意味着聂树斌案将很快平反。


第二次是2014年12月,最高法指令山东省高院对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案异地复查。山东省高院安排5名法官组成聂案合议庭。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山东省委政法委书记才利民透露,复查结果“两会後将见分晓”。但结果呢?2014年底聂案移交给山东高院异地复查後经历四次延期,央视都出来为河北站台。


如果考虑到聂树斌案件再审与习近平进一步清洗国安部这个背景,聂树斌案件必然只是点到几止。最多能指望的是,聂树斌被平反,获得一些国家赔偿。至於其他的追责部分,则不大可能有太多指望。


聂树斌冤案的罪人们


虽然对聂树斌冤案的责任人追责希望不大,但谁是这个案件的罪人,却是逃不出历史记录的。


与聂树斌案有关的河北政法委书记有:


许永跃,1995年10月至1998年3月;


冯文海,1998至2002;


刘金国,2002年至2005年3月;


王其江,2006年11月至2008年6月;


张越,2008年6月至2016年4月。


许永跃离开河北後,成为国家安全部部长。2003年3月连任国家安全部部长。


2007年8月30日,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九次会议30日经表决决定,免去许永跃国家安全部部长职务,任命耿惠昌为国家安全部部长。


许永跃离开後,接替河北政法委书记是有团派背景的冯文海。冯文海在1998年以河北省委常委、秘书长的身分兼任河北政法委书记;2001年更以省委副书记身分兼任政法委书记;到2002年,冯文海卸任政法委书记,只当专职副书记。


2002年1月,接替冯文海政法委书记一职的是时任河北公安厅副厅长刘金国。刘接任政法委书记之後,迅速被提升为河北省委常委。


刘金国到公安部之後,接任其政法委书记的是时任河北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党组书记王其江。王只在这个位置上干了两年时间不到(从2006年11月——2008年6月),之後调任中央政法委副秘书长。


接替王其江政法委书记职务的是张越。从2008年6月到2013年8月,张越一直是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厅长、公安厅党委书记,但在2013年8月之後,张越卸去了公安厅长职务,但政法委书记职务一直干到他出事的时候。


死磕律师要求罢免高勇


将聂案“一案两凶”透露给媒体的原广平县公安局副局长郑成月说,当年向河北省政法委书记刘金国汇报的会议上,他还记得有人说聂案没错,是铁案。


与聂树斌案件有关的河北省公安厅厅长包括:


俞定海,1987至2006年2月;


刘玉顺,2006年2月至2007年12月;


张越,2008年1月至2013年8月;


生,2013年8月至现在。


2006年2月14日,河北省第十届人大常委会第十九次会议决定免去担任公安厅长达十年的俞定海的河北省公安厅厅长职务,任命刘玉顺为河北省公安厅厅长。


聂树斌1995年被控强奸杀人,判处死刑执行枪决,案件应当是俞定海在任时发生的;俞定海与聂树斌案有非常直接密切的关系。


2013年7月,董生北上河北,担任河北省政府党组成员、省委政法委委员、省公安厅党委副书记。两个月後,董生担任了河北省省长助理,并从张越手中接过省公安厅厅长一职。


随後,董生於2014年12月出任河北省副省长,继续兼任省公安厅厅长。2015年1月,董生又从张越手中接过省公安厅党委书记。


据河北新闻网2016年6月23日报导:近日,中共中央批准董生任河北省委委员、常委。

(来源:明镜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