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民主党候选人拜登从各州总共赢得306张选举人票，在既定轨道上驶向总统宝座：12月8日之前，美国大部分州将会向国会提交经法定程序确认的本州选举结果，12月14日各州将会在国会投票正式决定美国下一届总统及副总统人选。特朗普要想掀翻选举结果，只有通过法庭或各州议会改变选举人票。特朗普阵营及共和党人在全美提起了多起诉讼，除个别案子有局部短暂胜利外，还没有一起案件带来决定性优势。在11月底之前，有两起与大选有关案件已经穷尽其他司法渠道，符合美国最高法院接受案件的最低条件。

       美国最高法院共有9名大法官，所有判决必须由多数派法官投票赞成。在目前9名大法官中，6名是由共和党总统任命（包括特朗普总统亲自任命的3名大法官），3名由民主党总统任命。所以特朗普努力要把官司打到最高法院，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判决。但从法律技术上分析，即使这两起最有可能放上美国最高法院案头的诉讼对特朗普来讲也是困难重重。

       一、联邦第三巡回法院（二审法院）：特朗普竞选团诉宾夕法尼亚州州务卿（Donald J. Trump for President, Inc. v. Boockvar；一审案卷号：4:20-CV-02078）

       美国联邦司法系统有三级法院。基层是联邦地区法院（District  Courts），负责审理与联邦法律有关的案件，决定案件事实，适用法律，做出判决。对一审法院判决不服，当事人有权上诉至中级的联邦巡回法院（Circuit Courts）。巡回法院没有陪审团，不审理事实，只对一审法律适用方面的错误做出审查和纠正。对巡回法院判决和裁定，当事人没有当然的上诉权利，但是还有上诉机会 – 向美国最高法院提出申诉（Writs ofCertiorari）。美国最高法院每年接到七千多申诉，但是仅接受大约一百多起案件。最高法院审查案件也仅限于法律规则方面。

       在上面这个特朗普的选举诉讼中，特朗普阵营起诉状列举了两个指控：第一，在计票过程中，有大约70万张选票共和党没有充分监票机会；第二, 对邮寄选票中的错票，有些地区通知了选民纠正，有些地区则没有，全州没有统一规则。特朗普阵营据此寻求将宾州全州投票结果作废，并要求法院签发诉前禁令，禁止宾州州务卿在案件审理期间确认选举结果。一审法院不但否决了原告诉前禁令申请，而且驳回了起诉（Dismiss）。根据美国联邦民事诉讼法，在审理事实前驳回起诉的法律条件是很高的：假定诉状中所列指控事实为真，所列指控仍然不支持其诉求。正如一审主审法官Brann对特朗普律师朱利安尼的质问：“你最终想让本法庭作废六百八十万张选票，让宾州每一张选票都成为废票。你能说这是个合理要求吗？”

       特朗普阵营随即在联邦巡回法院对一审法院裁定提起了上诉。但上诉并没有针对驳回起诉的一审裁定，而是不服一审法官不允许特朗普阵营第二次修正起诉状的决定。这是个战术动作，避实就虚，目的是尽可能使诉讼生存下去。按照联邦诉讼程序，原告有修正起诉书一次的权利，第二次则必须经法庭许可。1962年，美国最高法院已有关于是否应允许原告第二次修正诉状的案例（Foman v. Davis, 371 U.S. 178）。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法院才可以合理拒绝原告第二次修正起诉状，比如过分拖延、恶意动机，一再未能纠正先前诉状缺陷、对被告不公平，以及修正后的诉状也不能改变本案结果。特朗普阵营起诉状最初包含6条指控，递交法庭六天后自行修正过一次，去除了4条，仅保留上述2条指控。又过了3天，原告寻求法院批准，要求第二次修正，恢复删除的4条指控，另外再加3条关于监票被阻的指控。一审法院在驳回了原告所有诉讼请求后，认为原告修正起诉状失去意义而否决了这个要求。二审巡回法院裁决认为，原告再次修改诉状会造成拖延，而且也不能改变本案结果，所以驳回了上诉。

       特朗普阵营可能在11月底或12月初就此案向美国最高法院提起申诉。虽然最高法院有权审查美国领土上任何一个法院的决定，但其规则明文规定只审查联邦巡回法院和各州最高法院的判决。所以，如果接受此案申诉，美国最高法院能做出的对特朗普阵营最有利的判决就是准许特朗普阵营修正起诉状，将此案发回重审。当然最高法院是美国领土上的最高法院，有权违背自定的规则，但这会损坏声誉和威信。

       二、宾夕法尼亚州最高法院：凯利诉宾夕法尼亚州（Kelly v. Pennsylvania。卷宗号 629 M.D. 2020）

       该起诉讼原告是宾州共和党人，特朗普竞选团队没有直接参与。共和党在这起诉讼中要求认定宾州立法机构2019年通过的投票改革法中关于邮寄选票的条款违反宾州宪法，应自始作废。11月25日，一审法院签发紧急禁令，禁止宾州进一步认证选举结果。这项维持了3天的禁令在美国历史上无前例。11月28日，宾州最高法院撤销了这项禁令，并以诉讼提起太迟为由，驳回了原告起诉。该投票改革法于2019年10月31日通过，规定宾州居民不需要特定原因，即可以按照程序申请邮寄投票。2020年11月3日宾州依据此法进行了总统大选，2020年11月21日共和党才就该项法律的合宪性提起了本诉讼。

       美国最高法院偶尔也会接受对各州最高法院判决提起的申诉 -如果该州法律引发了重要联邦法律问题。例如，死囚犯可能声称某州使用注射毒品执行死刑的方式异常痛苦，从而引发禁止“残酷和不寻常的惩罚”的美国宪法第八修正案问题，所以每一个州的死刑判决都可以申诉到美国最高法院。在共和党人提起的这项选举诉讼中，核心问题是宾州选举法律是否符合宾州宪法。这看起来不是美国宪法问题，美国最高法院介入此案的机会不大。

       相关链接：

       独家：屡败屡战 – 特朗普宾州选举诉讼观察与分析

       特朗普能否翻牌？看美国总统选举制度的演化

-----------------------------------------END-----------------------------------